话说真真偶然遇见王慕菲合新人恩爱,先是觉得有什么哽在喉头一般,回到舱里小梅送了一碗茶来,吃的一口哇一声尽数吐出。
真真摆手叫丫头们不要惊慌,放下茶碗,走到窗边去看。王慕菲正喊真真,那姚氏滴珠拉着他的胳膊,一脸妒忌。真真吃了惊吓,忙叫开船。
遥遥听见王慕菲喊话,她心里就生出恨意来。妇人家谁肯夫婿心里念着别人?当初她因王慕菲口是心非,心里装着姚滴珠。自家跟了他六七年苦求一纸婚书不得,他反双手奉送到一个名声那样不好的姚小姐手上,又气又恨才弃他而去。此番那姚滴珠已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为何他见到自己还要缠着不放?
翠依看见小姐眉头绞的紧紧的,很想上前安慰几句,只是她怕自家说不来话,悄悄儿扯翠墨的袖子。
翠墨冲她们几个使眼色,叫她们都出去,方取了帕子送到小姐跟前,道:“小姐心里不好过,婢子们感同身受,为何不大哭一场?”
真真苦笑道:“不好过不是自今日始。”指着外头道:“你是个有主意的,觉得我哭有意思么。”
翠墨点头道:小姐气不过不是气他另有了新人,想是气自家”
真真哽咽道:“瞎了眼。你是不是要笑话我是个傻子。”
翠墨忙摆手道:“怎么会,婢子们在山东住过数年,却是听说过一个故事,想说把小姐听。”
真真捧起茶来,吃了一小口。嘴里泛起苦味,长叹道:“你说罢。”
“从前,有位和我们一般儿的使女。爱上了主人家的一位少爷。”想是在山东住的久了,翠墨的官话极是爽利。说起故事,脸上带出梦幻般地微笑来:“那位少爷样样都好,就是对那个使女,也极是客气守礼。可是女孩儿家的心事是藏不住的,没多久。一家子上上下下都知道了。那少爷地哥哥嫂子都是好人,自家的使女起了这样地心思,不过笑笑而已。正巧那位少爷家里败落了,从前订亲的亲家有推脱之意,嫌少爷穷,少爷投奔做官的哥哥嫂子。嫂子看自家使女一往情深,就问她少爷穷了你肯不肯跟他。那使女自然是肯了。”
真真听见有那样的人家,也有向往之情,就忘了自己。追问道:“后来怎么样?”
翠墨苦笑道:“那嫂子就去问少爷,少爷只说待将来回乡再说。连那嫂子都当他是答应了,大家少爷纳一二个妾原也是常事。何况那少爷穷了,岳家又嫌他。想来那妻也娶不成的。就是少爷自家。也曾合小厮说来,说是那使女待他极好。所以不肯将她做妾。”
“这却是有情人遇有情人了,想来他们后来必成夫妻?”真真赞叹道。
“不曾。”翠墨微皱眉,摇头道:“后来他哥哥任满回乡,他为了退亲,妆成一个穷人家去,只说他穷地精光,那岳家原先就瞧他不起,必不把女儿许他。谁知那位小姐却极是忠贞,他再穷都要嫁。那位少爷不知怎么样的,居然就娶了她。”
真真叹息良久,道:“这位少爷必是个心地极好的人。他那未婚妻想必守着从一而终的念头,又不嫌他穷,若是他不娶,只怕人家姑娘想不开呢。所以他才要娶的。那后来还纳了那个使女为妾否?”
翠墨摇头道:“不曾,那位少爷因为他家老太爷纳了许多妾,他从小没了母亲靠着堂哥哥过日,吃了许多苦,所以不肯纳妾。小说网。那个使女满心欢喜等着嫁人,谁知那少爷反去娶了别人。她一气之下”
真真惊道:“自尽了?怎么这样想不开?”
翠墨按着小姐,道:“不曾,她要出家,主人家本有家庵的,送她去那里住着。只说等她想开了,再觅良配与她。”
真真长叹道:“这个主人家极是宽厚,也由着她呢。”
翠墨微笑起来,道:“那家还有一个管事,一直喜欢那个使女,听说使女将要配给少爷,极是伤心,后来使女要去做姑子,他也不肯再爱别人,一直说她若不嫁我必不娶。”
“世上原少这样的男子,偏叫那个使女遇到两个,却是她的福气呢。”真真笑道:“那少爷虽是弃了她,却不是无情,想是舍不得这样的好女子与人共夫,受那些说不出口地闷气。那管家待她极是有情有义,为什么不嫁?”
翠墨心道:小姐,你看别人甚是明白,怎么就不想想自家也是想着出家的?面上露出微笑来,道:“那使女却是想不开,你明明合我有情,主人又是将我许了你的,为什么要弃了我娶别人。过得几年,使女想开了,嫁了那管家,却是和美过日。”
尚真真道:“难为她想得开,若她也学那位公子地原配要从一而终,却是把下半身都葬送。就是那公子的原配,也是她运气,若是遇到”她咬了咬牙,道:“若是遇到那样地人,见一个爱一个地,就是两个女子都嫁了他,也没得什么好日子过。”
翠墨笑道:“婢子也这般想,若是那公子多情些儿,随意纳了她,彼时一双两好,原配要嫁,必是不肯担那骂名退亲的。想来也是娶了。这一对妻妾一个仗着有名份,一个仗着宠爱,想必谁也不肯伏谁,必是斗来斗去。”
真真何等聪明,故事说得一半,就晓得翠墨是借故事暗劝她,只是她也想晓得那使女将来如何,所以假妆不知,听说使女后来配得良人,心里甚是快活,也不恼翠墨大胆说她,因笑道:“难怪你要自己寻小女婿。”
翠墨笑道:“人家都多笑话婢子没规矩。婢子却不恼。小两口过日,好就过下去,不好为何要两个人坐对愁城?不如弃掉另找。原来我家算是中产。替我订地那头亲现在是个秀才,虽然他肯娶。我还不肯嫁呢,嫁了去公婆妯娌谁肯正眼看我?没的公婆不喜欢妯娌不合大家抱怨,不如弃掉他另寻合我一样的人。”
真真点头道:“你说的极是,我背着私奔地名声,原就说不得响话。王家又是那样人家,是我脂油蒙了心。”想到心酸处,流泪道:“南边人都说有情饮水饱,他心里有了别人,我又何必自苦。只是世人必不容我曾私奔过,不洁妇人再嫁谁家公婆是喜欢的?”
翠墨劝道:“妇人休夫别嫁的也没少听说,算不得什么。外头人说什么随他去就是。”
真真道:“休提再嫁人地事,纵是有那不计较的男人肯娶我,他家地远亲近戚里有一两个不省心的提起趁愿。公公婆婆不抱怨?妯娌能瞧得起你?不如不嫁。我已是想开了,就这般自由自在一辈子,为我自己好好活着就是。你回我爹爹。我是不嫁的,此事到此为止罢。以后也休叫人花心思来劝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