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霏望着眼前耀目明亮的满天灯火,惊诧非常,因问道:“即非十五月圆,也不是七夕牛郎织女鹊桥会的日子,何以这里会有如此绚烂光华的景象。
念远自山石后取出一盏灯儿来,笑着说道:“今儿是军中一年一度的放灯日。这小玩意儿原叫做孔明灯,相传是诸葛孔明当年被围困于平阳,为求援兵所制的送信传令之物。只是如今可都用它来祈福祝祷,以求平安,寄托忧思,以慰亲友。这个灯儿是我亲手为霏儿所做。三面都写满了福语愿句,只留了这一面儿,需得霏儿亲自写好,亲手放飞才算得上是功德圆满。”
雨霏深感他苦心痴意,如何能不动容。心中顿时百感交集,不由得泪盈于眶。望着眼前双瞳炯炯之人,竟无语凝噎。好一会子方从喉咙里嘟囔出一句来:这是单送与我的,还是别个也有?”
念远一愣,因追问道:“别个?却不知霏儿所指何人?”
雨霏侧过身去,半咬丹唇,似笑非笑道:子陵真是明知故问。自然是为你巧手做羹汤的丫头秋棠。前几日那鸳鸯五珍烩,你怎么就忘了?”
念远见她翦水秋瞳,香腮胜雪,腼腆娇嗔,羞赧满面比平日更觉可亲可爱。又回想她近日来反常的一举一动,这才明白了其中的深意。因哈哈大笑道:“怪道霏儿近来情大变,原来是这里打翻了醋坛子了。都是子陵的不是。明明吃的菜肴皆是醋汁遍浇,却还只道是白水烹煮呢。”
雨霏闻言越发站立不住,直羞得面若桃花,颜似朝霞。却犹自强辩道:“如果没记错儿,子陵已将自个儿院中的书斋题名为‘青棠轩’,那丫头偏生又叫秋棠。何况那日我在门外明明听见你与她调笑嬉戏,哪还有假?只把我当个糊涂人瞒哄着罢了。”
念远搂住雨霏双肩,将她轻轻揽入怀中。满心深沉情意说道:“自那回在王府中,窥见霏儿的玉颜琼姿,顾盼间,掠帘回眸,嫣然一笑。自此子陵心中就只你一人,辗转反侧,寤寐思服。子陵戎马倥偬,自问是木讷人一个。不懂那些絮语绵言,也不知如何才能换得女子的欢颜。唯有一颗真心,一腔深情,日月可鉴。又怎会与丫头苟且而辜负你我夫妻间难得的情缘。那日之事并非霏儿所想的这般,只不过是那丫头捡了个狗儿,我见它着实有趣,又想起孩时初次见你的情形。便想将那小东西洗干净了送与你。没成想却引来了一场误会。”
雨霏脸色略有些黯然,遂正色问道:“我只想知道在子陵的心中,在意的究竟是幼时的霏儿,还是如今面前的这个人。”
念远低头思量了半日,因疑惑道:“两个皆是霏儿你,孰轻孰重又有何分别。若一定要论个高下,子陵虽少读诗书,但也曾听闻李义山有诗云:贾氏窥帘韩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春心莫共花争发,一寸相思一寸灰。”
雨霏顿时臊红了脸,幸而灯光迷蒙。遂嗔道:“子陵方才还道自个儿不惯甜言蜜语,如今看来怕是东坡,放翁,纳兰诸人也难以与你匹敌。”
念远也有些羞赧,暗悔出言唐突。遂顾左右而言他:霏儿既然觉着那丫头的名儿不妥,不妨改成‘秋月’二字,如何?”
雨霏啐道:“秋风清,秋月明……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可见子陵一时半刻也忘不了那丫头呢。”
念远讪讪道:“早就说过我素来不通文墨,又不善言辞。霏儿偏要为难于我,这会子又生气。”
雨霏亦笑道:“我倒有个极好的名字送她,就叫‘秋蝉’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