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的情绪丝毫没被苏母所言影响:“不是捡来的,你为何要区别对待?”
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哪家不是那样?”
想要端平一碗水不容易,何况这年月家家户户孩子多,她又得上班又得照顾孩子,就算长了四只手,也不能做到把每个儿女照顾到位。
她有什么错?
“别人家如何我不管,我只在意同样都是你的女儿,你做什么非得区别对待?”苏青定定地看着苏母,半晌,不见苏母开口,她起身,从柜子里取出一个折叠在一起的手帕。
坐回苏母面前,她缓缓打开,把里面的钱递到苏母面前:“就剩这些,你要的话尽管拿走,但从今日起,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说着,苏青猛不丁一阵咳嗽,且嘴角渐渐溢出血丝。
“二姐!”苏涛在一旁兜着小外甥玩儿,不经意间看到苏青嘴角的血丝,心里一紧,急声问:“二姐,你这是怎么了?”
苏母怔住,她看着苏青拿着帕子习以为常地擦掉那殷红的血丝,看着她对苏涛摇头说:“我没事。”
“你都咳血了,还没事?二姐,你……你其实没有骗爸妈,对不对?你是真得生病了,对不对?”
抱着小外甥走至苏青近旁,苏涛一连三问。
“放心吧,我没什么大毛病,就只是有点咳血,大夫说好好吃药,会好的。”苏青患病是真,不过这病并不需要做手术,因此,她伸手问家里要钱,不算是完全骗苏父苏母。
苏涛把目光挪向苏母:“妈,你现在还觉得我二姐是在骗你吗?”
没对儿子的话作答,苏母回过神,问苏青:“你究竟得了什么病?”
“感冒时间比较长,引起支气管不舒服,一咳嗽起来就会咳出点血丝,没大事,这钱你拿走吧,要返回北城,你带着苏涛现在便离开,免得时间太晚,今个坐不上火车。”
把钱塞到苏母手中,苏青端起桌柜上的凉白开喝了两口,又把搪瓷缸放回原位置。
苏母“龙龙的病……”
“我儿子很健康。”
从苏涛手上抱过儿子,苏青说:“你也看到了我婆子是个什么样儿,即便我想留你和苏涛吃顿饭……”
“收拾收拾,我和苏涛陪你去县医院做个检查。”苏母把手里的钱塞进包里,不等苏青说话,就抱起外孙龙龙,招呼苏涛去堂屋候着,而后,她对苏青又说:“咳血不是小毛病,去医院检查下,要是大夫说的和你刚才告诉我的一样,我自不会在这讨你嫌。”
被自己的孩子质问她心里是不舒服,可是……可是这毕竟是她生的,她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咳血,转身就带着小儿子返回北城?
“我去县医院检查过,真没什么大事,你放心带苏涛回去吧!”
苏青站着没动,明显不想去医院。
“你能不能别拿自个的身体当儿戏?”苏母神色不虞:“不管你是怨我还是恨我,现在你都必须得和我去医院,孩子就交给你婆子照顾。”
“县医院的大夫确实是那么说的,而我也确实是感冒引起的支气管不舒服,再吃几天药应该就能好。”
苏母:“你是想急死我不成?”
“又不是什么大病。”
你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苏青语气平淡。
“我们坐车去市医院,如果在那的检查结果和你在县医院的一样,你再坐车回来,我和涛涛到时从市里乘火车返回北城。”苏母到底是一个母亲,即便被两个女儿先后用激烈的言语刺痛,且被两个女儿满心抱怨,却还是难以做到对女儿的身体不管不顾。
辛辛苦苦十月怀胎,承受着撕心裂肺般的痛苦生下的女儿,要是真因为她这次大意有个好歹,苏母不敢去想自己后半生该如何过下去。
她偏心是事实,但从来没想过要自己的女儿死。
“……我没钱。”
沉默好一会,苏青做出回应。
“你跟着走就成,检查身体的费用由我来出。”这话苏母是脱口而出,闻言,苏青静静地看着苏母,眼神很是复杂:“你这么做又是为什么呢?”
“我是你妈,我能看着你死?”
苏母咬了咬牙,恨不得重重拍打苏青两下,好叫苏青知道,她这个母亲虽偏心,但没狠心到要看着女儿年纪轻轻就病死。
“好,我跟着你去。”
她咳血有段日子了,虽只是偶尔,可重视一点的话,无坏处。
“娘,我下午有点事要出去一趟,在我回来前,龙龙就麻烦你帮着照看了。”稍作收拾,苏青和苏母走出房门,她从弟弟苏涛手中接过儿子,直接送到周母手上。
周母皱眉:“去哪?”
苏青:“上医院做个检查,顺便送送我妈和我弟弟。”具体去什么医院,苏青并未细说。
“早点回来,我可没工夫帮你哄一下午孩子。”
她是喜欢小孙孙,可这不代表她愿意被这个孙孙栓一下午,啥都干不了。
“知道了。”
苏青点点头。
出了村子,苏母问:“批评你婆婆的那位妇女是这村里的女干部?”
苏青:“嗯。是妇女主任。”
“她身上穿的可一点都不像是农村妇女,人看着也麻利得很。”
不是苏母瞧不上农村人,是在她曾见过的农村人无不是土包子,但那位到周家做调解的妇女,穿得齐整不说,且开口说的话,一听就是个有见识的。
这样的农村妇女,在她看来,很不一般!
姜大队长家。
吃过饭,蔡秀芬喊闺女到自个屋里,盘腿往炕边上一坐,问姜黎:“咋没看到晏清?”闻言,姜黎笑说:“醉了,在我那间屋里躺着呢。”
“该不会是你大哥三哥给灌的吧?”
没等姜黎做声,蔡秀芬的脸色就变得不好:“晏清那样儿,一看就不是个能喝酒的,你怎么不拦着点你大哥他们?还有你爹,他当时在做啥子,不会呵斥你大哥三哥一句?”
“娘,要是我大哥三哥这会在你面前,绝对会哭着向你喊冤。”
姜黎清丽出尘的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她说:“我大哥他们并没有灌你的好女婿,是洛晏清不太会喝酒,紧紧在敬我爹和我大哥三哥酒时喝了半盅,便整个人不太对劲。于是吃完饭,我就让她去屋里躺会。”
“你也真是的,晏清会不会喝酒,能不能喝酒,你不知道?”
比珍珠还真
嗔眼宝贝闺女,蔡秀芬说:“这做人媳妇,对自个男人的事要多了解一些,不然,他有个啥事,你咋整?”
姜黎:“是是是,娘教训得对,是我不好,对洛晏清关心不够,我现在向你保证,从今往后,只要是洛晏清的事,我会多注意一些,也会抽空问问他的喜好,不会让今天这样的事再出现。”
说实话,确实是姜黎粗心大意了,前年除夕吃年夜饭的时候,洛晏清有给老肖头敬酒,而他自个则是以茶水替代,对于这一点,姜黎现在回想起来,无疑是有印象,但抱歉的是,今个吃中饭那会,姜黎是真没想起来。
“嘴皮子倒是利索。”
再次嗔眼宝贝闺女,蔡秀芬说:“你家隔壁那位苏同志和苏知青真是亲姐妹?”
姜黎:“比珍珠还真。”
“好好说话。”蔡秀芬一连无奈,继而又说:“那她们姐妹可齐齐够可怜的,遇到那样一个妈。”
“哪样?娘,你说说呗,周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好奇心被勾起,姜黎的狐狸眼亮晶晶。
蔡秀芬叹口气:“苏知青的妈这次专程跑到咱村里,一看到苏知青娘俩好好的,开口就骂苏知青是个黑心肝,装病骗家里钱。不等苏知青解释,随手便是一巴掌。”
“苏知青在装病?”
眨巴下漂亮的狐狸眼,姜黎问。
为了骗家里一点钱,不惜拿自己和儿子的健康开玩笑,苏青,原女主苏曼的姐姐,真能蠢成这样?
“我觉得不像。她气色看着不是很好,至于苏知青的儿子,我倒没看出有啥不对劲的地方。不过,话说回来,哪怕苏知青是在装病骗了她家里一点钱,她妈也不该不管不顾大老远来这边,找苏知青把钱要回去,甚至当着周家人的面,给自个闺女一巴掌。”
为人父母,被儿女骗了点钱,说上两句,把道理讲清楚,即可。有必要当着外人的面,说自己女儿没良心、白眼狼、黑心肝,同时抽女儿一耳光,要女儿交出寄来寄过来的钱?
蔡秀芬这么想着,是打心底对苏母的做法不认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兴许苏家经济条件紧张,因此,苏知青她妈才接受不了自个女儿装病骗家里钱。”
别人家的事,他们外人又不知道具体细节,就这么随意揣测、评论,有失公允。
“你呀,难道就不觉得苏知青那妈在外人面前不给自己闺女留脸面,又是骂又是打又是讨要家里寄过来的钱有错?”
“做法是欠妥了些。”
“知道就好。”
蔡秀芬眼神欣慰,她说:“这做爹娘的都希望儿女过得好,一生平顺,而苏知青那个妈,实在是把钱看得太重。”
“娘,你说的不完全对。这世上的父母千千万,有爱儿女、希望儿女好的父母,自然也就有不好的,譬如咱村里那些个重男轻女的家庭,你知道的,这些家庭里的爹娘可没把女儿当人看,又怎么会为女儿着想?”
“我说得是这世上大多数父母。”
“别生气别生气,
不奇怪
我没想和娘唱对台戏,我就是说了点实话。”姜黎本靠着桌柜懒懒地站着,见老娘朝自个瞪眼,忙走上前,一脸谄媚地帮着老娘顺气。
蔡秀芬:“就你搞怪!”见宝贝闺女像狗腿子似的三两步到炕边,抬手就给自己顺气,蔡秀芬一个没忍住笑出声。
“笑了就好笑了就好。娘,你是不知道,我这辈子什么都不怕,就怕你会不高兴。”姜黎说得一本证据,闻言,蔡秀芬点点闺女的额头:“就你嘴甜。”
“是实话。”
姜黎故作委屈:“娘难道不相信我吗?”
蔡秀芬笑着摇摇头:“继续搞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