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阵打骂嬉笑之声。
“妹子你不知道,放炮其实是老头子泻火用的,但凡朝里有什么憋屈事,老头子就会来找那妖精,好像她能有什么特别的能耐似的。”
“她原先不是先帝爷的女人么?”
“听她吹,我还是先帝爷的私生儿子呢!老头子都搞不定的事,我就不信一个女人能搞定!”
“还是北边的事?”
“可不是咋地,要论打仗,大宁从南到北哪个比得过靖逆?现今又把樾阳侯收了,我看再过些时日打到钟玄也说不定。”
女人害怕打仗,语气担忧。“上次伺候时听老头子讲话,好像是要和西边讲和,引旧舜百越的兵马一起讨伐靖逆,应该能成吧?”
“哪儿那么简单,老头子拉人,人家不会拉人?说到底还不是谁钱多谁硬气,我看朝廷就危险,我老家都加了多少次税了,一个个伸手管我要补贴,好像我一个二等管家能有多少油水似的。”
“我不也是,几个弟弟还指望着我能发达呢,嘁,我还指望他们呢!”
“跟你说哦,咱们这边勒裤腰带了,人家靖逆那边可不一样,人家控着海路和东洋南洋做生意,金山银山要啥有啥,你没听说么,连旧舜的老臣都给靖逆买了去!”
秦簪闻言打了个激灵,男女碎话讲来讲去竟扯到了父亲身上,续往下听,惊出一身冷汗。
女人问道:“咱们不也和千山万岛的什么什么海盗结盟了么,还有南海舰队也北上了,怎么还控不住海路?”
“说你头发长见识短吧,你瞅瞅南海舰队杵在什么地方,椒江!他去他妈哪儿控海路哇?那波海盗,嘿嘿,也就有些偷鸡摸狗趁火打劫的能耐,就办些个伏击偷袭的买卖,要是真正和东海舰队打起海战,我看多半得给打回老家。”
“他们都伏击偷袭什么了?”
“东海舰队的补给给他劫了,据说还要劫他们的远洋舰队,还要劫那个收买过去的旧舜老臣。”
“一个旧舜老臣能掀起多大风浪?”
“可不是嗷,照老头子的话说,这旧舜老臣是个一呼百应的角色,一旦他到了北边,再搜罗起旧舜的一波亡命之徒北上,那还了得!所以他已密令那外国强盗在东海城外海的航路上设伏,只要咱们斥候探听无误,管保能在海上将他捉住!”
秦簪已是听出了一身冷汗,算算日子,父亲已经启航,若现在自己沿椒江东下东海城示警,兴许能够提前拦住父亲。
计议已定,又耐着性子等着偷情男女磨了半天嘴皮子,待二人离开,苦苦挨到天黑,问问安绮罗已经准备妥当,二女避着巡夜队回到假山,重返密道。
这次回到小分叉厅,挑了“狐牙”这条路走了下去,好在此路通畅,出口是原颖王府的一间地窖。
为避宵禁,二人蜷在花园假山后躲藏。此时府邸已被查封,暂时没有新主,空荡荡的大宅子里阴风习习,吹得安绮罗浑身打颤。
苦苦挨到宵禁解除,秦簪摸到花园角门,也不敢破门,怕坏了外面的封条,便搬来两个箱子翻出墙去,引着安绮罗穿街走巷,急急忙回到盖宅。
盖衔金、竹声、怀璧急得热锅蚂蚁一般,满城打听秦簪的消息,又不敢声张,见到秦簪竟还带着安绮罗平安回来,实在是又惊又喜。
双方互道经过,秦簪已和安绮罗对好了“口供”,就说秦簪再从兰台回城的途中偶遇安绮罗,用了一天时间帮她逃走。
盖衔金讲礼部和齐赵县已经炸开了锅,兰台秘库遭到不知名的入侵,铁库柜底死着一个库管,再往下查竟然翻出了主城下沉寂已久的密道系统,奔夜徒立刻接管了案件,封锁消息。
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满城已经传遍了话头,有说钟玄地下有古城的,有说黄石山灾变是地下秘境引起的,更有邪乎的,说地下有另一个世界,活着各种人面兽身的鬼怪妖魔。
盖衔金说这话时不住睃秦簪,秦簪努力保持镇静,盖衔金也就没多嘴询问什么。
秦簪心有急事,已顾不上常余这档子事了,看看竹声犹豫不决的神情,知道她的心思,便叫她留在钟玄等待常余,自己带了怀璧登船东下。
临走时托付盖衔金将安绮罗先送到鹤坂,叫黛桐设法筹集资金,好歹要将失陷的姐妹一一救出才好。
快船乘着江流如风而下,秦簪回顾钟玄,半城已被紫山挡住。
此行虽未能找到母亲的下落,但在兰台阅档的经历隐隐在告诉她,母亲多半已不在人世了,活生生的父亲的安危毕竟重于失去音信的母亲。
她默默对山祈祷,若母亲已逝,便愿她安息;若仍然健在,祈求上苍指引一条道路,好歹叫一家人团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