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菩轩停了脚步,娥眉微蹙,柔若无力地问道:“给谁家占了?”
“还能有谁,当朝首辅呗,谁还能有如此大能耐能把遴甄……”
尹菩轩连忙伸手止住雨萝。
“和你说过多少遍了,嘴巴总没个把门的,小心惹祸上身!”
她耳力甚好,已听到转角有人走来,待静静地等人过去,方才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算了,老园子不去了,到前院去吧,给我备车。”
转角一拐就是前院,园子在夜里生意最火,早晨清清爽爽,一个小厮正在打扫门庭,看到尹菩轩也不认识,只礼貌地鞠了一躬,另外对雨萝挤了挤眼睛。
雨萝要了车,请尹菩轩乘上。一旦坐在车里,尹菩轩又犯了愁。去哪儿呢?
昔日的遴甄坊已然死去,想去怀旧却又怕污了眼睛,姐妹们受连累死的死散的散,问了一圈,也没从雨萝嘴中得到一句牢靠的消息。
“周大姐的墓地在哪里你总知道吧?”
雨萝窝着个红脸:“那些天大掌柜叫我们老老实实在家别动,我也不知道周老板具体葬在哪里,只听说灵车是往城西去的。”
尹菩轩轻叹一声,也不怪雨萝。“你职责不在此,不知道也无妨。”
然而心中委实憋得难受,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一个去处。“告诉车夫,到狐牙胡同!”
车夫打马扬鞭,顺着大道向狐牙胡同驶去,不一时到了地方,雨萝为尹菩轩掀起车帘。
尹菩轩模模糊糊向外望去,往日车水马龙的颖王府正门如今门可罗雀,看门头有一排重影,应该是站岗的兵丁,侧耳细听,院墙内似乎有人说话,看来昔日的天赐神武大将军府如今已经改名换姓了。
她示意雨萝放下帘子,再吩咐车夫绕到西市去,转到大路嘈杂之处,尹菩轩低声问雨萝:“他的家底还剩多少?”
雨萝这方面八卦十分灵通:“府都抄了,里头奇珍异宝连带着银库半点也没带走,另外在城里抄出来二十多处房产十几家门面,连带着好些官商都吃了瓜落儿……”
尹菩轩瞪了一眼雨萝:“我问的是人!”
雨萝想了想,回道:“武将么,听说五虎上将死了三个,也有的说是暂时走散了,后来又在北边聚齐了。南大营的李力擎倒是追随他北渡了,其他弘经馆的文臣几乎叫郑聪一锅端了,菜市口砍的‘姚李’,损失不小哦!”
“故太子那边呢?”
“***倒好像没听说什么大动静,主要是弘经馆的动静太大。”雨落眼睛一亮,“对了,原***的中枢人物程宣威,听说老头子逃到北边投了靖王,打仗什么的狠出了好多主意,也有说是在钟玄殁了的,不知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尹菩轩知道从小姑娘家嘴里再打听不出来什么两家有用的消息了,转而询问当今:“郑聪施政如何?”
“他本来就是相臣嘛,治理国家还不是轻车熟路!不过现在北、西两个方向都有战事,捐赋是要比从前厉害了很多,光咱家,什么炮捐火捐的几乎比从前长了三倍,咱家经营的这算好了,别家都喊吃不消呢!”
“这么说来,百姓日子过的苦了?”
“老百姓倒还过得去,不至于饿肚皮,主要咱们商家吃紧。还有哦,这个郑首辅隐约有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架势,好在当今乃是他的亲外孙,还不至于到夺权篡位那一步。”
尹菩轩秀眉一挑:“亲外孙,你说现在的皇帝是高获?”
“就是他,虽然郑聪对外宣称当今是先皇嫡孙、故太子嫡子高荼,但实际上路人皆知,皇帝就是高犁文的儿子高获。”
“有点意思。”尹菩轩冷冷一笑,心中想着:“高犁文造自己儿子的反,也不知道心中是何滋味。”
“老孔怎么样,有什么异动么?”尹菩轩继续询问。
“他么还算忠于小姐,王府出事后他虽然看着着急,实际上却没做什么逾规的事情。”
“如此甚好,他没察觉你的身份吧?”
“我小心着呢,平常和他话也不多说,总是记着小姐和茵姐的叮嘱呢!”
尹菩轩笑着抚了抚雨萝的头发,“真是难为你了,等咱们的大事成了之后,定叫你有个好归宿。”
雨萝眼神一暗:“小姐说哪里话来,雨萝父兄叔舅一十五口均丧于高犁文的铁蹄之下,此仇不报,何以为人,还谈什么归宿!”
尹菩轩忙伸手掩住雨萝的嘴:“以后切莫再提此事,心里记牢了比什么都好!”
随后她也不再问政事,嘴里七七八八问些自己离开后钟玄发生的有趣事情,雨萝添油加醋的八卦了一通,倒逗得尹菩轩笑了一阵。
说起话来时间过得飞快,车子将近西市,车夫在外边问道:“主人具体去哪个地方,还请示下!”
尹菩轩早已想好了第一个要拜访的人:“昌元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