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卷霜伏跪默道:皇帝是要说自己明灯普照么?
她启唇说:“草民愚钝,实是不知。”
“哈哈。”皇帝对徐卷霜的回答感到十分满意,他笑了笑,起手抚抚灯壁上的鹦鹉,可能是有点烫手,他又把手收回来:“立灯一盏,虽不够极明亮,光芒投射下来,却能将整间厢房都投亮。”
似乎是为了含蓄,皇帝故意将自己的声音放慢放稳了些。
徐卷霜心里叹一口气:皇帝这不还是要说自己圣明吗?可是……且不论现在是白昼,灯照不照,光明不明,厢房都是亮堂堂的。就是到了夜晚……这立灯能把整间房间照亮,却也照不到它托盘底下那一处啊!
那一处阴影就隐藏在立灯底下,立灯能普照世人,独不能自察周围人。
当然徐卷霜不能讲这些,她用吹嘘拍马的声音恭维道:“皇上圣明——”她顿一顿:“皇上——”
她心中还鲠着一问:刚才,皇帝中途说了句话,“王朝议虽然谋了你父亲的家产,又顺势助力裴峨,但他到底好吃好喝供你”,王远达真的一直在跟裴峨沆瀣一气么?
“嗯?”皇帝扭头看徐卷霜,刚才注视鹦鹉灯时灼灼的双眸很快冷下温度来。
徐卷霜一瞧这变化,心道算了,这时节不合适问。她就接口:“圣明——”
皇上真圣明啊……
皇帝无声的笑了笑,右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捏着摩挲了下,眼睛往桌上的茶杯上瞟。徐卷霜余光观察着,赶紧起身:“草民斗胆给皇上加茶。”她麻利地给皇帝把茶加了。
“嗯。”皇帝满意地笑了,吃一口茶,又赞一声:“嗯。”
因为皇帝并没有说让徐卷霜起身,所以她加完茶便打算重新跪下去,哪知双膝屈到一半,皇帝瞟了一眼:“别跪了,就站着候着吧。”皇帝手托着茶杯说:“你既然归了子文那小子,就不要再跟五郎来往了!”
这一句话谆谆温和,听着皇帝须臾化身为徐卷霜的长辈,居然关心起徐卷霜的事来。
“朕觉着你跟了子文倒是不错。子文那小子越来越客客气气了,还主动请缨出征……”皇帝越说脸上笑意就漾得越灿烂,乐呵呵左右环顾,似乎再怎样激动,也无法表示他心头的开心痛快:“子文那小子最近变得不错,不错……”
徐卷霜佝着腰在旁边默默听着:果然,皇帝根本不是关心她,皇帝是拳拳肺腑关心着高文啊……
“朕今日见你,便是要你安安分分助力子文。子文心性浮躁,但凡什么事你都要依着他,不要跟你顶撞。却也要时时磨他的锐气,别顺着他那暴脾气。”皇帝说话都是肯定句,句句尾音落得极重,明显不容他人拒绝和辩驳:“总之朕要看到他日益精进。”
徐卷霜句句细听皇帝的话,心想这可难做了:要事事依着高文,又要别顺着高文的暴脾气……这两种要求明显是相反的啊!唉,还有什么总之要看到他日益精进。
天子最高,随心所欲交待几句,却不知底下的人要有几多揣摩,几多为难。
徐卷霜也不能追问皇帝,只得应声:“草民定全力以赴。”
说“尽力而为”什么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