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泽重生了,在自尽那一刻他以为自己可以得到真正的解脱,结果等他意识回笼居然回到了自己的母妃生产这一天。钻心的疼痛还历历在目,想到死之前见得最后一个人是范闲,他心满意足。他也不是没想过范闲的建议,放下一切去做一个闲散王爷,可是这一路都是被推着走,他生下来就是死局。
眼睛还未睁开,但周围各种恭喜淑妃娘娘诞下皇子的声音一下一下犹如锤子砸在他心上,自己难道又要重新经历一次上辈子的痛苦吗?想到这里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伴着上一世的委屈,仿佛要把他母妃的寝宫掀翻。
“行了。”淑妃发了话,周围的恭喜声骤然停下,只剩下李承泽的哭声。
淑妃从奶娘手上接过李承泽,李承泽已经被清理干净,在襁褓里像个粉雕玉琢的瓷娃娃,淑妃亲了亲李承泽的脸,李承泽有一瞬的愣神,自己多久没感受到母亲的温暖了,上一世自己被皇室争斗磋磨得早就没了希望,每天都提防着明枪暗箭,现在感受到母亲的气息,他努力从襁褓里挣出一只手,摸到了母亲的脸颊,仔细感受着手下的触感。
淑妃与李承泽亲近了一会儿,转头看着宫里跪了一屋子的人说:“本宫,生的是公主,你们听清楚了吗?”
宫里都是人精,哪能不知道淑妃娘娘的意思,这是要瞒着上面那位,不让小皇子卷入宫廷内斗啊。
“恭喜娘娘诞下公主!”不知道是谁开的头,整个屋子又重新道起了恭喜,李承泽感觉好不真实,如果他这一世以女子的身份活下去,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
今日是二公主李承泽的及笄礼,十六年来,后宫又添了两位皇子,加上在二公主前出生的大皇子,现在的皇室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
作为皇子中唯一的公主,李承泽从小到大过得可谓相当安逸,他本来就是不拘一节的人,上一世不羁的外表下还带着步步为营的谋算,这一世是完全不用担心皇位的争斗会牵扯到自己,虽然庆帝对他这个唯一的女儿疼爱有加,但是他这登不上皇位的女子对太子也没有威胁。
“二姐!二姐!”大老远就听见老三李承平喊他的声音,这个弟弟对他甚是喜爱,有好东西是一定要送一份来他宫中的。
等李承平走进,李承泽才看见他身后还跟着范家幺子范思辙,这两人最近总混在一起,说是在做大买卖,李承泽害怕他这弟弟又被人骗,暗中打探过他俩到底在干什么,得知是正常的丝绸铺子也就放下了心。
“都多大了,还毛毛躁躁地。”李承泽看似责怪,脸上确实一片宠溺。
“二姐,我这不是得了好东西,着急给你送来嘛。”李承泽这才注意到范思辙手上的锦盒,他给两人看了座,倒了茶。
“二殿下,这是今年江南刚来的天丝缎子做的衣服,图样是我哥画的,这料子也是我哥亲自裁的。”李承泽总感觉范思辙话里带着揶揄。
范思辙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件青绿色的衣衫,领口袖口都有荷花样式的绣花,左边的领口还多绣了一只在扑蝴蝶的狐狸。李承泽看着那只狐狸,想到了范府那只胆大包天的“狐狸”。
“小范大人出使北齐还未回来,倒是有闲情画这些衣服图样。”李承泽吃了颗葡萄,酸得五官都挤在一起,赶紧把葡萄吐了,让范无救把一整盘都端了下去。
“二姐,这是范闲特地给你画的,正好赶上二姐及笄礼。”
“只有我一个人有?”李承泽站起身,拿起那件衣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独一无二。”范思辙接话。
李承泽心里暗爽,拿着那件衣服爱不释手。
李承平和范思辙见李承泽的状态,怕是没心情与他俩闲聊,立马找了个理由告辞。
等两人走后,李承泽才露出本性,他嗅着衣服上淡淡的香气,仿佛感受到了范闲落在这一匹布料上的温度,他摸索着领口的狐狸,算着范闲还有多久才能回来。
他好想他。
——
使团传来消息,小范大人回程路上遇刺身亡。
消息是半夜传回宫的,同一时刻李承泽也得知了这个消息,反常的是他也没见有什么悲伤的神情,还是每日喝茶喂鱼。
“二殿下……想哭就哭吧。”范无救纠结半天才说出一句宽慰的话,若是一个人能哭出来兴许还好些,最害怕的就是哭不出来的人,往往最崩溃的也是这类人。
“嗯?我哭什么?”李承泽正在喂鱼,听见范无救这么说,疑惑转头。
范无救哽住,难道二殿下没听到消息?不可能啊,谢必安传回来的消息,一同捎回来的还有化成灰的范闲。
“范闲的事?”李承泽开口,范无救跟着点了点头。
李承泽大笑起来,眼睛都笑得眯起来,像一只狡黠的猫。
“放心吧,我死了范闲都死不了。”李承泽想起前世,自己和他针锋相对,坚信范闲死不了,还带人去抱月楼堵他,还说出自己只在乎他那样类似表白的话语。
范无救不懂,明明范闲的灰都捎回来了,为什么二殿下这么笃定他没死。
“无救,把那件衣服拿出来。”李承泽把手中的鱼食全丢进池子里,池子里的鱼为了吃食你争我抢,闹得池子久久不能平静。
夜里,公主府刚熄了灯,就见一黑衣客翻墙而入,正正好好就落在公主寝殿的院子里,他正欲抬腿往房里走,就见右侧湖边的亭子有亮光,纱幔遮住视线,只能看见有人影,伴着摇曳的烛火,影影绰绰的。
黑衣客扯下面纱,他竟是已经化成灰的范闲。
范闲心下了然,自己的小殿下怕不是一早就猜到他会来,等着他呢。
范闲撩开纱幔,李承泽卧在椅子上缩成一团,等范闲等得睡着了。他身上穿着范闲裁布描样的衣衫,青绿色称得小殿下更加美艳,昏黄的烛火落在李承泽脸庞,范闲感觉自己还没喝酒便醉了。
感觉到唇上传来温热湿润的触感,李承泽清醒过来,这胆大包天的狐狸,居然“趁人之危”。
李承泽伸手扯住了范闲为了见他特意卷过的头发,往后一扯,范闲被迫离开了李承泽柔软的嘴唇,吃痛叫出声:“殿下别扯,臣不敢了。”
“你有什么不敢的?假死欺君都干了,还怕背上轻薄公主的罪名?”李承泽的话听起来好像是在责怪他,范闲倒是听出一丝撒娇的意味来。
范闲讪笑,搂住李承泽的腰,将下巴靠在李承泽胸膛上。
“殿下,要治罪也是治我轻薄皇子的罪啊,你说是吧。”
说起来范闲发现李承泽是男儿身也是一次意外,那还是在庆帝寿宴上,范闲作为鉴查院提司与陈萍萍一同进宫赴宴,宴席上暗流涌动,庆帝这个老登就连过寿辰都不忘敲打臣子,首当其冲的就是他这个新晋的鉴查院提司,范闲应付下来已是精疲力尽。
二殿下就是在这个时候入殿的,范闲永远忘不了那天的李承泽,穿了一身印着祥云纹的宝蓝色外袍,头上的珠翠随着走动一晃一晃的,范闲想着自己怕不是被催眠了,怎么只能看到二殿下一个人,脑子里都是二殿下的一颦一笑,周围人在说什么他听不见,二殿下好像也在说话,他管不了。
庆帝后来灌了范闲很多酒,自己却说着不胜酒力先行回寝殿了,范闲可是惨了,感觉对面的二殿下都变成了两个,还感觉二殿下离自己越来越近,在范闲彻底失去意识的那一刻他还在想这个地板怎么这么软。
范闲是在半夜醒过来的,室内烛火幽微,不远处传来水声,范闲下了地却没找到鞋,只好光脚循着水声找过去,推开一道木门,范闲见到了此生最美的场景。
门后是一方温泉,室内弥漫着水雾,有人在池中洗澡,迷迷蒙蒙看不真切,范闲走近了才看清是李承泽,李承泽的背对着他,温泉水顺着李承泽光滑的肌肤流下来,范闲突然有点口渴。
李承泽早就注意到范闲来了,只不过他不戳破,就任由范闲将他看光。范闲呆愣了很久才意识到自己冒犯了公主,扑通一声跪下了求公主恕罪。
“小范大人,女子最重名节,你看都看完了,难道求我恕罪就想脱身?”
范闲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任由地上的水打湿了额发。
“臣该死,公主想如何处置臣,臣绝无怨言。”
“绝无怨言……呵哈哈这可是你说的,小范大人。”李承泽的声音就像一把钩子勾在范闲心上,范闲觉得如果公主要处死他,那他也要化作游魂跟着公主。
“事已至此,我只有去求陛下,给你我二人赐婚了吧。”
范闲感觉一个天大的好事砸在了自己头上,他猛然抬起头,额发沾湿在脸上,还有水珠顺着脸颊流下来,也不知道是水还是汉。等到雾气不那么浓重,范闲这才看清了正对着自己的公主,就算是发育问题,那公主的胸膛也太过扁平了。
“怎么了小范大人,不愿意?”李承泽就这样敞开胸脯对着范闲,完全没有一点害羞的神色,搞得像范闲才是被看光的那个人。
范闲脑子转了八百个弯儿才惊觉,大庆皇室二公主,居然是个男人!
“臣……臣惶恐……”
“那就是不愿意咯。”李承泽放下酒杯,游到靠近范闲这一侧,水面刚刚遮到腰部下,范闲感觉水面下的二殿下一定有一条蛇尾巴,不然怎么这么勾人。
“臣……不敢……”
“小范大人有什么不敢的,刚刚可是你说的任凭我处置”
“臣……”
“难道是不喜欢我是男儿身?就当我是女子不行吗,反正也做了这么多年了。”
“不是,臣不是这个意思。”范闲连忙摆手,他不是嫌弃二殿下是男人,只是今天对二殿下一见钟情了,二殿下居然提出让陛下给他俩赐婚,惊喜来得太过突然,范闲觉得自己可能酒没醒。
“臣都听殿下的。”
二人终于对上眼神,李承泽勾唇一笑,抓住范闲的衣领把他拉入水中。
铺天盖地的水涌入范闲口鼻,他浮出水面,大口呼吸着空气,衣领已经被扯散,露出结实的胸膛。
李承泽整个人都缠在范闲身上,完完全全把自己化作蛇妖,拼命抢占着范闲口腔的氧气,重新让范闲体验快要窒息的感觉。
激烈的一吻不知持续多久终于分开,范闲反客为主,重新吻上李承泽,唇齿的磕碰溢出一点血腥味,李承泽贪婪地感受着范闲的体温,上一世无疾而终的感情如跗骨之蝇蚕食着他破碎的躯壳,这一世得偿所愿,他绝对不会放手,就算范闲死他去地狱也要缠着他。
夜沉如水,整个公主府都静静的,只有二人的一方小天地翻云覆雨,搅得一池春水久久无法平静。
——
思绪回笼,两人差不多半年未见,眼里都是对对方浓浓的思念,范闲回想起这半年在北齐屡次遭遇刺杀,若不是他偷天换日假死脱身,怕是见不到李承泽了。
范闲将李承泽紧紧抱在怀中,半年来日思夜想,甚至梦里都是李承泽的身影,没晚都被欲望和思念侵袭,脱不开身。李承泽何尝不是一样,虽然他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心湖确实被搅得乱七八糟,见不到范闲的日子实在难熬,每天都幻想他能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承泽,我好想你。”
“安之,我也想你。”
无尽的思念到嘴边只化作一句想念的话,半年来的孤寂如星火,在遇到彼此之后一触即燃,只能在夜里独自神伤的两人在此刻终于得到了慰藉。
——
“听说了吗,小范大人为了保护使团,假死瞒过四大宗师之一的四顾剑,这才把使团和北齐大公主带回大庆。”街巷上,一人聊起了范闲出使北齐假死的事。
“听说了听说了,小范大人真是天赋异禀、聪慧过人,要不是来这么一招,怕是整个使团都要折在路上。”另一人附和。
如今范闲假死回京的消息早已传遍整个庆国,瞅着时辰也是快到城门。李承泽来这里的正在印呢,看看去?”
这下可说到李承泽心坎上,以前他在公主府里无聊就喜欢看红楼解闷,范闲不更新了之后他就把前面的章节反反复复地看。
“怎么不早说,快去看看。”
二人到了书局,范若若正在查点新印的书,看见二人进来,自动忽略了范思辙,跑到李承泽面前问他怎么来了。
“为了红楼呗。”范思辙在后面出声,范若若这才注意到。
“哥都留好了,嫂子你来。”范若若拉着李承泽进了内室,掏出一本封装一看就跟外面的出售版本不一样的书递给李承泽。
“哥就想着嫂子喜欢,特地让我用好纸好墨誊抄的一本,叫什么典藏版,里面还有图画呢。”
李承泽爱不释手,给范家兄妹道了谢就坐在内室看了起来,范若若则拉着范思辙去院外清点即将发售的书。
李承泽读书入迷,没注意到身后的黑手,等他醒来他就在一辆马车内,李云睿端坐在车内,见他醒来,跟他道了声好久不见。
李承泽被绑住,嘴也被封说不出话,只能死死盯着李云睿。
“二殿下,听说淑妃娘娘十几年前生下了一位皇子,可后来皇子没了消息,你猜这位皇子,去哪儿了呢?”
李云睿的话让李承泽瞪大了眼睛,这件事不会再有人知道,李云睿从哪里知道的。
“我还听说,淑妃娘娘根本就没生什么公主,只有一位皇子,就是……你。”李云睿总是这样云淡风轻的,可越是平静的人,城府就越深,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李承泽深知李云睿是为了范闲追查走私一事,她阻挡不了范闲追查的决心,只好给他制造麻烦,让他分身乏术。
“你说……我要是把这件事捅到陛下那里去,他会不会治范家全家一个欺君之罪啊哈哈哈。”
李承泽目眦欲裂,李云睿阴险狠毒他是见识过的,可范家除了范闲都不知道他是男子,想着此事被揭穿之后范家可能遭受的,他气急却只能发出呜呜声。
“别急啊,只要范闲不逼我,我自然不会逼你们,三日,若是范闲继续揪着我不放,那这桩皇家秘闻保不齐就会出现在陛下的桌上了。”李云睿凑近李承泽,如今李云睿对他是居高临下,李承泽再怎么想避开也毫无办法,只能被李云睿捏得死死的。
“来客人了。”轿帘被掀开,范闲满脸怒火的脸出现在帘下,他将李承泽护在怀中,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李云睿!”
“小范大人来的是时候,我们刚刚聊完。”
“有把人绑过来聊天的吗,你到底要干什么?”范闲替李承泽解开束缚,李承泽手腕已经被捆出红痕,被击打的头部也隐隐作痛,他不知道为什么感受到范闲的气息后他就很想哭,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该说的我也说了,送客吧。”李云睿闭上眼,拒绝继续交谈。
一股拉力将二人扯下马车,还未看清是谁出的手,二人就站在澹泊书局后面的巷子里了,范闲气急败坏只能看着李云睿走远。
“承泽,你没事吧。”范闲紧张地抓住李承泽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伤口才放心。
“我没事,只不过李云睿知道我的身份了。”
范闲怔住,他没想到李云睿能查到这些。
“安之,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休了我,就说你发现我是男子,所有的罪责我一人承担。”
“不可能!我绝不会把你推出去!”
“安之,范闲!这是唯一的办法,难道你想看着范家全家被我连累?”李承泽抚上范闲的脸,像哄小孩一样轻轻摩挲着。
“一定有别的办法,若是陛下知道你的身份,你逃不掉的。”
“总比让范家跟着我赴死要好!”
范闲沉默了,李承泽说得没错,一封休书确实是最好的办法,可这休书的后果,就是李承泽欺君被赐死。
“我不可能写休书的,总有别的办法,我来解决。”范闲在一些问题上是很执拗的,两人商量无果,只能暂时搁置这件事,一直到回家吃晚饭两人都没跟对方说话。
饭桌上众人都看出两人气氛不对,范思辙眼神在两人身上逡巡,去书局之前还很正常呢,中途李承泽不见,跟范闲一起回来后就这样了。
“哥……范闲,你俩吵架了?”范思辙在桌下戳了戳范闲,小声问他。
范闲斜他一眼,说没有。
范思辙心想没吵架才怪,神神秘秘的他还不问了呢。
饭后,陈萍萍差人送信请范闲去鉴查院商议要事,李承泽一个人在房内坐立难安,想着该怎么应对。
鉴查院
“坐。”陈萍萍招呼范闲坐下,接着下棋盘上的残局。
范闲落子,却不开口。
“你今日和二殿下见过长公主了?”
“您怎么知道?”
陈萍萍落子堵上范闲的生路,说:“鉴查院想知道的,没人瞒得住。”
“那陛下也知道了?”
“你指的什么?长公主,还是二殿下?”
范闲更惊讶了,鉴查院怕不是一开始就知道李承泽的身份。
“前者是肯定知道的,后者就不好说了。皇子的事是院里传来的密报,长公主找到了十几年前替淑妃接生的稳婆,威逼利诱下,稳婆自然就把这事儿说出来了。”
范闲松了口气,还好庆帝现在不知道此事,还有应对的时间。
“范闲,你要怎么办?是休妻,还是停止追查。”陈萍萍一子将范闲逼上绝路。
“我不知道。”范闲心乱如麻,此时院外来报,李承泽进宫面圣了。
范闲感觉天旋地转,李承泽真的要牺牲自己保全范家。
皇宫内院灯火通明,候公公通报二殿下求见,庆帝本以为女儿是不是在范家过得不好来诉苦的,没想到一来就跪下求自己责罚。
“儿臣罪该万死,儿臣身为男子却伪装成女子生活,此为欺君,是儿臣一意孤行喜欢范闲,但范闲未与儿臣有过夫妻之实,范家上下皆不知儿臣是男子,母妃也是感念皇子身份不易,无奈之举,求父皇开恩放过范家,放过母妃,所有过错由儿臣一人承担!”李承泽磕在地板上,背后已被冷汗浸湿。
庆帝被这突如其来的真相砸得头晕,从小到大他都疼爱的女儿居然是个男人,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
“儿臣嫁入范府虽然不过三日,但范家上下皆对儿臣如家人般亲近,范闲对儿臣自是相敬如宾,儿臣良心不安,不愿再欺骗范家,欺骗父皇。”
这理由太过苍白,庆帝当然知道李承泽不是为此才主动暴露身份的,想着鉴查院报来今日李云睿与范家夫妇见面的事,心里有了底,李承泽这是要牺牲自己保全范家。
“欺君,可是死罪!”
“儿臣但求一死,恳请父皇放过范家,放过母妃。”李承泽没抬头却早已泪流满面,本以为这一世能够不一样,结果还是难逃一死,唯一的遗憾就是还未和安之白头到老。
庆帝无言,气氛就这么僵持。
范闲用最快的速度往宫里赶,却被候公公告知陛下不见,李承泽就这么消失了,范闲双腿脱力跪在地上,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代表什么,不光彩的事,默默处理掉一个皇嗣,多简单。
范闲不知道是怎么回的家,他刚到范府门口看见全家人都在门口等他,再也支撑不住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
四月后,走私一案水落石出,坐实了长公主与北齐的不正当往来,太子在其中做的腌臜事被一并揭发,长公主被逐出京都,无召不得入京,太子被废黜,彻底失势。
那天晕倒醒来后,范闲就像变了一个人,大家都默契的不再提起李承泽,范闲一心扑在案卷中,每天早出晚归看起来跟之前没区别,但是大家都知道,只剩范闲一个人的时候他会偷偷地哭,什么话也不说,也不需要人安慰。
直到范闲在朝中站稳了脚跟,陈萍萍又叫范闲去了一趟鉴查院,不知道他们聊了什么,只知道范闲一出来就火急火燎告假说自己要下江南,事关自己终身。
范闲骑上马拜别家里人连夜就走了,范思辙给他包了一把银票,范若若给他准备了药品干粮,范建和柳姨娘交给他一个盒子,装得是李承泽进宫那日留下来的给范家长媳的玉镯。
在马上他还在回想陈萍萍跟他说的“范闲,下趟江南吧。”他问为什么,陈萍萍只是露出一个神秘莫测的笑说:“那件事,陛下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去看吧。”
连夜的快马加鞭,范闲不敢停,他的心像一只不能落地的鸟,因为陆地不在身边已经漂浮太久。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他到了江南,遇到了谢必安,只一句话就让范闲的心不停悸动。
“有人在等你。”
推开篱笆小院的门,范闲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缩在秋千上吃着范无救送来的葡萄,见范闲进来朝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说:“小范大人,别来无恙。”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