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间香房,或者说是由库房改成的香房,就在主屋的东侧,他这几个月拿它又当香房又当书房。
“顾笙?”他疑惑地唤道。
依旧没人理他。
晏辞叹了口气,心想果然是闹别扭了。
他走到香房门前,一只手推开门。
就在他推开门的那一瞬间,一股火光从屋子里传来。
晏辞看到香房中间放着的香炉里燃起火来,火苗上行,有什么东西被烧焦的味道传过来。
而顾笙此时就站在香炉后面,他依旧是今早离开时穿的衣服,听到开门声后十分慌乱地抬起眸子,隔着火光,晏辞看见他脸上全是泪痕。
晏辞随意朝地上扫了一眼,见屋子里地上到处都是摔碎的陶瓷器具,还有各种凌乱的纸张,香料都被杂乱的扔了一地。
本来已是浑身僵硬的顾笙颤抖着唇,有点而费力地呼吸着,见到他方才张口颤声唤道:“夫君!”
晏辞没有动,因为顾笙的身后还有另外一个人,一个二十来岁,长着细长眼睛的男人。
那是本该与晏夫人一同离去,被镇上衙门通缉的晏方。
他此时一只手掐着顾笙的后颈,另一只手还在将手里厚厚一摞纸往火炉里扔。
每扔下去一把,那火苗便向上窜上几分。
晏辞眸子里映着火光,心中一紧:“你为什么在这儿?”
晏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自从香会后晏辞就没见过自己这个弟弟,晏方却看着比上次见面消瘦不少,只是眉宇间沉重的戾气弄得让人不适。
更可怕的是,此时他眼里带着一丝疯癫,脸颊不自主地微微抽动,使他原本还算英俊的面容完全变形。
顾笙面上满是恐慌,他一动都不敢动,看着晏辞的眼神更加惊慌。
晏方听到声音,这才停下手里往炉子里扔纸的动作,他眯着眼抬起头,看到眼前人后,瞳孔因为激动而微微收缩。
“你怎么这么命大啊。”他眼睛里布满血丝,牙齿被咬得咯吱作响,语气里带着几丝不甘,“你怎么就没死在牢里?”
晏辞眯了眯眼睛:“你杀了余荟儿,然后嫁祸给我。”
晏方低低笑了起来,眼里的疯意不减,掐着顾笙的那只手愈发用力,后者因为疼痛细碎地□□起来,却是动也不敢动,泪水悬在眼角,几乎就要滑落。
“你就和那婊子一样...”晏方盯着面前的火炉,近乎诅咒地低语,“不知好歹...一个村妇,还敢找我要钱,我不小心就把她掐死了...”
他笑了起来,看向晏辞:“你应该死在牢里的。”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似乎看到什么恶心的东西,狠狠地搓了搓手指,盯着晏辞恶狠狠道:“还有,你这些天一直住在晏府?老东西让你回去了是吧?”
他呼吸急促起来,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色:“你真是可恶,你怎么就是,就是要在我眼前恶心我...”
“明明从小到大都不如我,明明我才是爹最喜欢的那个...”
“你就应该死在牢里,可他们偏偏把你放出来了...”他眼神飘忽无法聚焦,嘴里不停低声念着语序不当的话,“他们没有处死你,还把你放出来了...到底是哪里错了,明明人证物证都在...为什么要把你放出来...”
他就这样出神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什么,用空着的那只手捂着脸:
“他们要来抓我了,他们会抓我回去杀了我...”
他将脸埋在手里低低啜泣着,晏辞面色不定地看着他,直到他哭了一会儿猛地从手里抬头,抓着顾笙的那只手骤然用力,顾笙缩起身子剧烈颤抖着,眼泪无法抑制地从眼角流出来。
然后晏方缓缓抬起一只手,指着晏辞:“你害我。”
晏辞眉头皱的越来越深。
无论是谁都能看出来晏方现在的精神不是很正常,他的瞳孔间带着一丝异色,面上的肌肉因为神经错乱和过于激动的情绪而无法抑制地颤动。
晏辞看着他这副样子,唯一能能想到的就是他突发某种精神疾病,或是嗑药磕嗨了。
不管他属于哪种,顾笙此时都很危险。
晏辞刻意忽视他脸上的癫狂,又想起他刚才的举措,突然出声问道:
“...你在找什么?”
晏方闻言猛地抬起头,死死盯着晏辞的脸,喉头咕噜一声,似乎被问到了点上,语气兴奋而焦急:
“香方呢?你的香方呢?”
他的眼睛里爬满了血丝,眼珠微微凸起,嘴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响声,掐着顾笙的那只手青筋暴起,顾笙被他巨大的力道掐的几乎站不住身子,不停哽咽着。
晏辞声音平静:“那你掐着他做什么,他又不知道。你放开他,我告诉你香方在哪。”虽然他面色不变,可是整个身子却如绷紧的弓蓄势待发,只等晏方微微放松便立马制止他。
然而晏方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依旧左看右看,迫不及待地重复道:“你的香方哪去了?”
“你放开他。”晏辞说,“你这样掐着他,我就算告诉你,你也空不出手去拿。”
晏方盯着晏辞,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破绽。
然而他此时精神错乱,一时之间竟然没有正常判断能力,于是那只手竟然真的一点点松开顾笙,顾笙一感觉后颈位置的力道松了,几乎是下一刻就往晏辞这边扑过来。
然而他刚迈出两步,巨大的力道便扯着他的后领将他扯了回去。
晏辞瞳孔猛缩,晏方一手掐着顾笙的喉咙,一边朝着他大吼:“你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