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溪向水里又投了一颗石子,月光下银波鳞鳞,本是美景却没了半分宁静。
茶夜没想到即墨溪会带她来这里,看即墨溪那淡然又深邃的表情,她突然感觉即墨溪似乎对这个地方很熟悉,她执起酒坛,仰头又灌了一口。
“你想长醉不醒?”即墨溪微微笑着:“其实很多人都和你一样,也有过这样的念头。”
茶夜突然放下酒坛:“然后?”
“然后还没来得及醉一场又或是彻底醉过一次之后,便再也不会让自己醉,也不敢让自己醉下去了。”即墨溪回头深看向她,他从来没有这样和茶夜说过话,让茶夜觉得异常的平静,神经第一次如此放松,她与即墨溪相处,从来都是紧绷着的,即墨溪的无常,使得她时刻都在捏着神经,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敏感,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因为儿时一直处在一种察颜观色的环境下成长的,这样敏感也造成了自己对许多事情敏锐的觉察力,对于现在来说是件好的事情,但对于这种能力的养成,其实是很长一段时间的难熬经历。
“茶夜,我们不能放任自己去休息去停止,甚至醉。”他眸光幽深,在月色下更不分明,“如果我收手,先不说我们即墨家的敌人会不会放过我们,就是我大哥我父亲,都不会放过我。褚月浅也一样,我们是有权利,兴许在许多人眼里,我们还很自由,甚至于凌驾在权利之上,但是位置越高,就越不能停止,你没有见过他们的前仆后继,哪怕只是给他们一丁点的火苗,他们都不会放过把它燃烧成烈火的机会。”
茶夜不置可否,在潜意识里,她知道自己是应该躲避抗拒和即墨溪单独在一起的,无论有没有巡检司的威胁,她都想逃开这个人,可是最初的救命之恩与多年相处下来的感情,总是会在即墨溪不在的时候涌上心头,而现在她发现,在即墨溪这样温和平等的和她相对时,她也会心软起来。
于是只好不说话,怕一说话,便不小心漏出心声。
她不说,即墨溪却也不说了,两人像赌气的孩子一般各自坐着,片刻后,茶夜将手中的酒坛放在脚边,突然问:“你是不是对这里很熟悉?”
“这里,是先皇登基时一个决定的战场。”
茶夜一惊,立即向四周看去,然而出了这个湖就几乎全是平地茺原,唯一的建筑就是那个驿站了,几乎完全处在没有任何树木岩石的地带,这里是战场?
“我们现在坐着的这个地方?”茶夜不禁的开口确认。
即墨溪淡淡笑着点头:“先皇自出生起就被立了太子,听父亲说先皇的的确确是所有皇子中最优秀的一位,然而在他父亲大病之时,里却传出了谣言,传言先皇不是老皇帝所出。父亲说当年闹的全国大清洗,这涉及到先皇的母族,当朝最受宠的妃子和她的氏族,那件事情死人无数,老皇帝最后虽然对外称查出了事实,先皇千真万确是他的孩子,但是先皇却再也没有做回太子。”
“然后他就举兵逼了吧。”茶夜微微一笑,换谁也接受不了从生下来就等着让自己坐的龙椅,却在最后关头被人撤掉坐上去的资格,又是以这样的方式,如果不反,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反倒不如搏上一搏。
“不是他要逼不是他要举兵,是他的母族。”即墨溪语气平静,却有着不属于他的沧桑感,就像不是在回溯历史,而是在追溯他自己的回忆一般:“这里本是天朝最富庶的城镇容城,整座城里,居住的所有人,都是先皇的母族。当年老皇帝临终弥留之际,容家将先皇母妃的遗体从墓里挖了出来曝晒在容城脚下,先皇这才得知原来老皇帝一直都在骗他,他的母妃本就没有入皇陵。可我觉得他当时更恨的,应该是自己的母族,但这的的确确刺激了他,而我父亲与先皇有同窗之谊,本来也注定要落个惨淡的下场,在当时容家的煽动刺激之下,协助先皇举兵反了。”
茶夜有些诧异:“容家怎么能逼迫你们即墨家呢?”
半晌,即墨溪的目光收敛起来,淡淡的笑出了声:“我的母亲,姓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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