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姓容
照壁外,男子微微抬了起头。
他如玉般清明的瞳,闪着晦涩的黯光,像是沉静的深湖,泛不起半点涟漪。
他站在夕阳的余辉里,白皙修长的手指在袖内轻轻的颤抖,连身子都跟着轻微的晃动了起来,就像是有飓风袭来,刮的他痛苦不堪,然而却固执的站立下去。他似乎听见那近在眼前感觉却异常遥远的无比熟悉的厅堂里,那纤细的女子,对着自己至亲的祖母,话语那般执着到顽固。
“褚老夫人,你所拿来利用的叫做感情的东西,正是我能站在这里的唯一理由,它是我活下去的唯一动力,我可以接受这份感情将来走向死亡,但我绝不会拿它来束缚任何人。因为,我不会去践踏自己的尊严”
冬日暖阳之下,正午时分终于不会呵气变白烟,风里夹裹着微微刺骨的寒风,一下下的刮着面,远远的回望身后的城门处,只有那飞舞的红绡纱最为抢眼,像一层又一层的血浪在翻滚沸腾,就像在等待一个时机让它爆涌起来,将整个炎京吞之入腹。
天空瓦蓝,出了城后的仪队在官道上走的不急不缓,仿佛只有这样的缓慢才能显示天家的威仪,最前方的仪兵时而奏一两声钟响,看起来派气,听来却很苍凉。
一个轻晃着的狭小空间里,幽暗的环境中一个幽暗的角落里,缓缓站起了一个身影,这里的窗子都被黑布蒙着,有意避开阳光的照,但还是有一些光线从缝隙中透了起来,那身影依稀看得出很纤细娇小,她顺手抱来一个致的巴掌大的小坛子,撕开封绳仰头便喝了起来。
窗外一男子打马靠近了外窗,抬指敲了敲车窗,他侧俯下身贴在车窗上听了一会,马背上他维持着很好的平衡,过了半晌后蹙了蹙眉。这时在他身后的车辇有了动静,一个愠润如玉有些病态苍白的男子有些担忧的向他低问:“她怎么样?”
马背上的男子回过头去无声的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而我也不可能进去看。
茶夜抱着酒坛子,仰躺在车厢内,有些迷蒙的看着车顶,听着外面的马蹄声,那一下下就像踏在她的神经上一般,急促着慌乱着,无法平静,直到马车的门被吱呀一声打开,她动作迟缓的转过头去,却只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那人钻了进来半个字也不说便将她拦腰抱起。
出了马车才发现天色已暗,车队已经行到驿站,许多货车已经安置好,只差她这一辆了,周围的士兵和仪队已经被肃清了部分,即墨溪俯首看她:“你准备这一路都这么过下去?”
她索索将酒坛子置到嘴边咕噜噜又咽下好几口,才抬起清明的眼眸:“即墨溪,我是不是中毒太深了,我喝了那么多,竟然都不会醉的。”
她漫不经心的抹去唇边的清酿,却不料两腿突然被放下,一个不稳手便一滑,随之唇边一软,眼前突然一暗,等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即墨溪已经抬起头来,眼中平淡无奇像是方才他什么都没做过一般轻声道:“突厥不缺烈酒,所以每次送去的酒酿都是极清淡的花酿果酒,以你在山庄里日日受着连月桃花酿的浸泡,这种酒对你来说只是甜水,你就算喝到喝不下为止,你也不会醉。”
茶夜放下手,轻轻一挣便离了即墨溪的环抱,皱了皱眉便向身后走去,步履迟缓,又或者这种迟缓其实是一种沉重,驿站外一片漆黑,近二三十里之内都不会有什么人烟,她缓缓向驿站外走去,对身后紧密的急唤不予理会。
刀锋与铠甲碰撞的声音,此时听来竟也叮叮当当甚有乐感,有不少人向她这边赶来相拦,茶夜停下脚步斜看过去,那些人当即顿住不敢再向前,还未等她转身突然腰间一紧,之前未细细感觉的久违的味道,由鼻息直袭入肺,竟让她有种穿心入骨的疼痛。
“告诉褚少主不必担心,很快便回”即墨溪的声音在自己上方响起,贴着他的膛有一震一震的感觉,茶夜看着他墨色的官袍在眼角猎猎飞舞,有些失神。
然而她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一束视线穿越黑夜探了过来,缠身入骨的感觉让她瞬间一僵,她像惊醒一般回望过去,只见驿站的长灯下,那锦袍清雅的男子,在冬夜里向她这边望来,即使是这样的距离也清晰的看得见他因为奔跑而急喘呵出的白雾,哪怕他站的笔直。
就这么望着,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那个场景早已是一点点的亮光,耳边的水声让茶夜回醒过来,转头一望,竟是一小片宁静的湖。
“扑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