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夜收起了笑意,将那契子复又往前推了推,诚恳道:“明月姐,我此次来,纯粹只为补偿。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在此立誓,绝不会再利用你姬明月或者是你姬明月名下的任何一人,为达到我的目的而让各位姐妹身处囹圄,如违此誓,我茶夜永世不得超生。”
临出门前,姬明月平静的唤住了她:“你,你是如何得到这个合契的?”
茶夜淡淡一笑,回转身来温和的略略垂首:“明月姐不需多问,你就当作我是个混混,东家不打打西家照样能混的如鱼得水吧。一个合契,在褚家人的眼里,本算不得什么。你倒是要赶紧挑个吉日好好归整开业才是,签过字盖过官戳的合契,今后这风月楼再不会低人一等永居第二了,届时我定会差人奉上一份大礼,祝贺风月楼成为炎京第一官楼。”
姬明月几番震惊有些失神,气势全无:“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茶夜俏皮的捏了捏姬明月的脸蛋:“明月姐,我是茶夜啊难道是我自作多情,我在锦阳的臭名声并没传遍炎京么?”
姬明月听她如此形容自身,面有恻隐当即打断,声音都颤抖着感动:“妹妹,我,我姬明月和这风月楼能迎到你,是我和楼里所有姐妹三世修来的福气啊”
茶夜连忙替她拭去泪水,安慰道:“你说说你也是老江湖了,竟在我一个班门弄斧的小丫头面前掉眼泪,知道的是你高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老乡呢”姬明月破涕为笑,拍打了茶夜一下,茶夜笑呵呵的也不躲闪,下一刻却突然正了色:“明月姐,你只身一人在炎京闯出了一片天,我自是放心的。只是我还是忍不住要提醒你一句,今后迎来送往的可都是炎京的官宦了,风月楼和楼里的所有人都会尊贵起来,姑娘们将来的归宿也会好的很多,可是你可千万别忘了,有多大的好处,就有多大的危险。”
这样一番推心置腹的话,其中的道理以姬明月的道行怎会不晓得当中的利弊,她眉宇间隐隐一震,她爬滚打混到今日也是磕磕碰碰不知吃了多少亏才懂得处世之道,而眼前这个二八的小姑娘,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禁的对谣传中的那个恶名昭著的茶夜生了动摇,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位与那见利忘义的刁女是不是同一人。
但这一番又是多么体己的话,她混迹于世不得不坚强,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这样直言为她着想,而这一番话,偏偏又是出自于这样一个年纪尚浅的女子口中,偏偏这个女子还是之前摆了自己一道的人。
半刻后姬明月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她抬起手臂眼泪隐隐而现于眼底:“妹妹,你若不嫌弃我这个身子,可容许姐姐抱抱你?”
她眼底虽没了戒备与疏离,但拧起的双眉却说明了她此时的心情是多么自卑,那谨慎注视着茶夜细微表情的样子,让茶夜心中一恸。她大大咧咧的上前拥住了姬明月,呵呵笑道:“明月姐肯认我这个妹妹,以后就再也不许说这样的话”姬明月感动不已,早已是热泪盈眶语不成声,重重的点了点头。
回去的时候姬明月非要亲自相送,茶夜几番推让,姬明月才退让一步,但还是谴了好几个打手一路护送茶夜几人回到褚家的商铺街上,为防再有石千那次的事件发生,那几人站在路口直到看见茶夜入了铺面,才转身返回。
回到后院后,正瞧见褚月浅淡泊的背影,正背对着月门持着铜剪修剪花株,斜阳旖旎昏黄,打在他略显单薄的身上是一层朦朦胧胧光晕,像是从九天之上翩然而落的谪仙一般不染凡尘。
茶夜有一刹那的失神,穆清与海棠嘴快的对着那背影唤了一声少主,方才让她醒转,褚月浅淡笑回眸,正瞧见茶夜温和的笑意。两人四目一对,会心一笑,便知对方一切皆顺遂。
他的眼睑在斜晖下泛着淡淡的金晕,看着茶夜走来只默默的点了点头,海棠与穆清皆已退去,褚月浅的声音像是从九天上的云层里飘出一般高远柔绵:“你穿豆青色的衣裙真是漂亮。”
茶夜有些愧然,避开他的眼神装模作样的去拨弄他掌下的那株花:“风月楼的事情,我真要感谢你,眼看着你的恩情越来越重,我真是还也还不清了。”
褚月浅一笑:“有些帐……”
“有些帐算不清,不必算。是吧?”茶夜白了他一眼:“我就知道你又要拿这句话来搪塞。”
“本来就算不清啊,这次银楼的事情你可是出了大力的。”
“我只是造个势,这也只是散户罢了。”茶夜迟疑了一下,后而沉声道:“听说几天前有个大主户?”
“本来就应该小火慢炖,火候若是大了定会招来麻烦和人们的注意,虽然散,但却是有用。只是徐林的一番话让时间很紧,却不料我正发愁如何应对时,就有人来送钱了。”褚月浅说的本应是件高兴事,语气里却是带着一丝的忧虑,引得茶夜侧目:“有麻烦?”
褚月浅摇头:“不知道是福还是祸。那人是锦上添花雪中送炭,还是火上浇油,还真不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