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师道第一次迈出了水榭,这也是他最后一次。
又是一天夜色到来的时候,两骑快马驰进了刘悟在潭赵的军营,不过进的不是主营。来人自称是行营副使张暹的家人,来找他有急事。把门的士兵通报张暹之后得到肯定回答,就放两人进去了。
“都知大人,刚刚营门报告,有两个从郓州来的人鬼鬼祟祟进了张暹的大营。”
一名幕僚挑帘走进刘悟的军帐道。刘悟这几日下令秘密监视军中将领,副使张暹自然是头一个了。刘悟坐在主位上,面前放着一封开启的公文,里面写着自己的儿子刘从谏被升为衙门右知,他十年前曾经担任过的职务,不过脸上却没有一点喜色。听到幕僚报告,刘悟咬牙道:
“刚把我儿升了官就派人来谋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幕僚不知道刘从谏已经派家人送来了密信,告知刘悟要小心,不要离开军营到郓州去。看着刘悟的目光有些狐疑。刘悟却不管他怎么想,大声吩咐道:
“去,请张副使来我帐中议事。”
声音极大,震得幕僚耳朵嗡嗡响。幕僚还未答应,就听到账外一人朗声道:
“末将知道都知大人要找,已经不请自至了。”
正是行营副使张暹。幕僚奉命退下,张暹步入了大帐。
刘悟阴冷的目光紧盯着张暹,张暹却夷然不惧,自己在刘悟案边的团凳上坐下,笑道:
“知明,可是要找我来杀掉?”
刘悟冷哼一声,道:
“你背友求荣,难道我杀不得你吗?”
张暹笑道:
“杀我当然可以,只是知明,杀了我以后你何去何从呢?”
刘悟道:
“杀你之后郓州自然容不得我,只能提兵投降李愬了。”
张暹摇头道:
“不妥,不妥——既然要投降李凉公,只杀我一个行营副使未免太小气了,况且你的家人怎么办呢?”
刘悟盯着张暹道:
“我的家人怎么办,那要看你的了。”
张暹大笑道:
“知明,早听我一句话,何至于今日如此担惊受怕。怎么,你还对李师道心存幻想么?李师道的使者我已经稳住,你赶紧击鼓聚将吧!”
洛阳宫里,李诵正在批阅奏章,幼宁悄悄地走进来,双手背在后面,本想吓李诵一下,见李诵正忙,就停了下来,乖巧地坐到一边,把捏在手里的荷花拿出来嗅,却嗅不到味。正百无聊赖的时候,忽然听到李诵“扑哧”一声笑,幼宁忙起来跳过去,问道:
“父皇,有什么好笑的?”
李诵抬起头来,看见幼宁穿着一身绿衣,手握红花,倒真是“红配绿看不足”了,打趣道:
“父皇刚刚想起来昨夜月宫里的嫦娥仙子给父皇托的梦了。”
幼宁好奇地睁大了大眼睛,水汪汪的,真是白水银里注着两丸黑水银了,问道:
“是吗,嫦娥仙子给父皇托什么梦了?”
李诵笑道:
“嫦娥仙子给朕托梦说,十三天前,就是人间十三年前,月宫里养的宠物蟾蜍私自下凡了,托朕帮忙找一找。”
幼宁听了更觉奇怪,惊叹道:
“真的吗?月宫里的蟾蜍那必定是金贵的宠物了。那蟾蜍在哪里呢?”
李诵道:
“是啊,朕也这么问他,嫦娥仙子说,明日在洛阳宫中,你见到一个穿着绿衣拿着红花的小女娃便是了。找到了天子你要好生照顾她,那是上天赐予你的。”
幼宁正听得入神,忽然发现了不对劲,朝自己身上手中一看,才明白过来是李诵在逗她玩,当下跳脚道:
“父皇坏,父皇坏,尽骗幼宁!”
李诵却是乐得哈哈大笑。吩咐李忠言道:
“李忠言,把奏章收了发回去吧,朕已经批完了,要和公主出去吹吹晚风。”
李忠言应了一声,去收拾奏章,却见案上摊开的一本上写着大大的“放屁”两个字,忙把头缩起,念叨“罪过,罪过”抬头见李诵已经出去了,忍不住好奇心又看了两眼,原来是钦天监写的奏章,道钦天监昨夜夜观天象,见东北有大星渐渐变暗,估计在今晚就会黯淡不可见,就上书分析,认为大星在郓州上空,是李师道活不过今晚的预兆,淄青即将平定,特地报喜云云。
想想这个主子确实不相信天人感应之类的玩意,李忠言笑着摇摇头,钦天监这帮子人也真是的,这不是找骂吗?
入夜,熊熊的火把把刘悟的潭赵大营照得如白昼一般,数千名士兵整齐地排列在大帐两边。大帐内,刘悟召集大将,正慷慨陈词道:
“诸位,武宁李愬兵强,我军出战必败,不出则死。齐王却连连催促我等出战,竟然至于不再相信将士,听信小人谗言,派使者来要夺我兵权,加害上将。自从齐王倒行逆施,逆天起兵以来,将近一年,我军上下无不奋力作战,奈何天命不赖,至于今日困局。如果顽抗下去,王济、王兴等辈正在黄泉路上等着我们,诸位难道想把身家性命尽数赔给这这逆天的臣子么?现在天子所要诛杀的,齐王一人而已,我刘悟与公等都是被他所驱迫,跟着他往思路上走。不如我们杀了他的使者,整军去取郓州,立下大功,转危亡为富贵,怎么样!”
别将赵垂棘出列怒道:
“刘大使深受齐王信任,不能击败敌军为主上分忧就算了,怎能作出这等背主之事来!”
刘悟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