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什么样的工都打过。”齐翊翻过藏青色瓷碟“河内制造,你也去过越南?”
“朋友带来的,喜欢,收集了两副。”
“女孩子,都喜欢这些。”齐翊目光看向窗外,表情变得柔和,食指在水池边上轻轻叩着,合着拍子,他低声唱道:
迷漫房子里的咖啡香
提醒我你在心灵的异乡
不再属于我是否想到我
他对你好吗其实我还好
hellobabydog,是否你和我一樣sheisgone。
iamlivinginthehouseofmissingyou。
iamlivinginthehouseofmissingyou。
水一滴一滴从龙头里溅落到池子里。蔡满心抬眼望向大海,阳光在浩渺的水面上跳舞,波光粼粼刺得眼睛都睁不开。
“旅馆名字是个噱头,当然越煽情越好。”她拧紧水龙头“难道还真守着这个小岛等谁十年八年么?”
“噢?”何天纬跑进来,将齐翊挤开,探身望着蔡满心“那我不在的时候,可不可以叫做houseofmissingmark?”
“拜托,我还不想自己的店这么快就倒闭!”蔡满心戳戳他的额头“你看看,从沙滩回来弄一地沙子,快给我扫干净。”
“不要吧”何天纬哀号一声“好歹我是房客。”
“对,不付房费还有freemeal的房客。”蔡满心点头“好啊,不扫可以,以后和别人一样付全价,只提供早餐,面包牛奶花生酱。”
“我开玩笑嘛。”何天纬飞快地拿起笤帚“满心交待的事情,我一定认真完成!”
“我交待你的事情很多,木台阶有一根松动了,你修好了没?”
“还没有啊,桃桃刚才说扭到脚了,不会真的是”
“桃桃她人呢?”蔡满心叹了一声“有你们两个在,我这里就是幼儿园。”走到后院,远远就望见桃桃坐在坡底的台阶上掉眼泪。
“都是大尾巴不好!”她憋红了脸,兀自带着泪痕“人家都说扭到脚了,还把人家丢在这里。”
“那,我以为揪了你的小辫子,你要报复嘛。”何天纬伸手“我扶你起来,娇气!”
“喂,说我娇气,你扭一下试试看啊!”桃桃打开他。
“好啦好啦,我扶你吧。”蔡满心上来打圆场。
“我来吧,这么高,总不能她单腿跳上去。”齐翊蹲下“来,桃桃,我背你上去。”
“齐大哥,你真是太好了!”桃桃嘻嘻笑着,趴在齐翊背上“我更喜欢你了。”她把着齐翊的肩,探身在他脸颊上轻快的啄了一下。
“啊,儿童不宜!”何天纬说着,飞快地伸手挡住蔡满心的眼睛“这么伤风败俗,满心,你就这么纵容他们在店里胡来。”
“我在看海鸥,什么都没看见。”蔡满心把手揣在兜里,看着大海吹起口哨。
齐翊把桃桃送回房,蔡满心给她擦了跌打酒。桃桃拽住齐翊,非要他讲自己的旅途见闻。
“受不了了。”何天纬跺脚“我去游泳,你们慢慢浪漫。”
“我去前台好了。”蔡满心看一眼何天纬气急的样子,心中暗笑,和他一起退出房门。
“满心,你就留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太危险了吧!”何天纬按住她的肩膀“我可不想你店里出什么事情,快回去看着。”
“能出什么事情?”
“这,就是你看她,看着齐翊的时候那双桃花眼。哎啊,她是未成年少女啊!真有什么糊涂事情,你的员工也要被控告的。”
蔡满心歪头“桃桃早过了十六岁了,我怕什么?”
“你!关心被当驴肝肺。”何天纬被噎得说不出话“我去冲浪。”
“不是游泳么?”蔡满心故作茫然地问,强忍着笑。
齐翊好不容易讲了一些旅途中的趣事,借口要准备餐厅开张才得以脱身。下楼来却找不到蔡满心,门外似乎露出一角白色的衣襟。他一路走过去,暗褐的木头地板发出细微的咯吱声。
榕树的气根荡在风里,阴凉处摆一把铜棕色藤椅,蔡满心偎在椅中睡了过去。
一大朵粉红色的重瓣扶桑花被风吹落,跌进她怀里,柔嫩的花瓣滞在白色亚麻布上,细长的花蕊精致如工笔画。她低垂着手,一本翻开的书散落在脚旁。
齐翊捡起来,是画本,麦兜的故事。
扉页上写着一行娟秀的字:生活可不可以如此简单。
他俯身打量着双眼紧阖的蔡满心。已经快三年了,她将这家店打理得井井有条,看似是心思缜密而心性淡然的女子。她究竟用怎样的心情,收藏那些往事?
蔡满心,你是否还在想念着那个人。
齐翊思忖着,没留神蔡满心已经醒来,他忙将目光移开。
“哦,我睡着了啊。没有进小偷吧。”她四下环顾。
“你也喜欢麦兜的故事?”齐翊扬了扬手中的书,在台阶上坐下“我朋友中也有人很喜欢,不过,他不喜欢简单的生活。”
“哦。”蔡满心单腿盘起,侧身趴在藤椅的扶手上“我原来也喜欢大起大落的生活,可是,就好像坐过山车,到了顶点,就一定要跌下来。年龄大了,受不了那种刺激。”
“那是因为你足够富有。”齐翊笑“你喜欢简单的生活,但不是简朴的生活。你拥有这家店,花园海滩,已经是大部分年轻女孩子的所有梦想了。”
“你就是这样理解年轻女孩子的梦想么?”蔡满心支起下巴,悠悠的晃着腿“她们中大部分追求的梦,并不是能够物质化的。”
“是一份浪漫的感情,和完美的恋人。你一定想说这个吧。”齐翊摊开手,露出深深的掌纹和厚硬的茧子“和她一起慢慢变老,坐在月光下听花开的声音。”
“很浪漫呢。”蔡满心点头“是某个女生这样说过吧。”
“是以前了。”
“当然是以前。因为后来,你在这里。所以没什么可问了。”
“是啊。”齐翊站起来“很滥俗的故事吧。也没什么可埋怨的,因为没有办法给她幸福。”
“幸福,幸福不等于开心。”蔡满心笑“不说这些话题了。对了,桃桃怎样?”
“她睡着了。桃桃也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她家原来在峂港,后来移民去了美国。每年夏天忙的时候,桃桃就来帮忙,她和我很投缘呢。”蔡满心眨眼“很可爱的女孩子吧,家境也优厚得很,值得你考虑哦。”
“我大她十多岁吧,你觉得桃桃缺乏父爱么?”齐翊笑“她开始还叫我大叔。倒是你,何天纬不也是一往情深。很阳光的男孩子。”
“呐,我可不喜欢姐弟恋,在一起谁照顾谁啊?再说,小孩子总是好奇,他不过以为自己走到一个故事里,其实心底”蔡满心抿嘴一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故事,什么故事?”齐翊问。
蔡满心拈起扶桑花,轻摇着,浅浅的笑。
“佛曰,不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