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华章一脸认真地摇头:“不知道。”
明华裳眨了眨眼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她以为李华章这么缜密的人,定是安排得七七八八了,才来和她通气,结果他竟然告诉她不知道?明华裳无语片刻,憋出来一句:“什么都没想好就拿出来和人说,你这政变能成吗?”
李华章笑了,一脸虚心求教地拉起她的手:“我确实不知道怎么躲过韩颉的眼睛,和三教九流频繁来往。请裳裳教教我?”
他姿态放得这么低,明华裳装模作样想了一会,还真开口了:“你记得韩颉教我们伪装时,是怎么说的吗?”
李华章询问:“嗯?”
明华裳继续道:“最好的伪装,就是不做伪装。最适合藏东西的地方,就是这件物品天生应该出现的地方。”
李华章看着她,似有所思,明华裳将剩下的话说完:“你做事太有规划了,无论做什么他都怀疑你有目的,但我不一样。我本来就喜欢吃喝玩乐,频繁出府不会引起怀疑。我可以以游玩的名义将人叫出来,你来接送我,这样,你就可以找机会和他们交流了。”
李华章眸光沉吟,这确实是个法子,这么一想,明雨霁回府的时机也可以利用。
明华裳不是个热衷社交的人,如果她频繁邀约他人,很容易被韩颉发现,但如果带着明雨霁,以帮明雨霁熟悉人手的名义周旋在各府势力中,就大大降低了暴露的风险。
李华章嘴唇微动,欲言又止,明华裳看到,说:“你是不是想说带上雨霁姐更安全?”
她确实很了解他,李华章叹气:“是。”
明华裳就知道这样,她瞟了他一眼,道:“丑话先说在前面,这是赌命的事,你们无论如何都是一家人,暴露了圣人未必会把你们怎么样,但其他人必死无疑。所以,这件事我肯定会如实告诉姐姐,她愿意涉险,我才会以她的名义组局。若她不同意,我只能保证不让她传到外面,其他的我不会劝。”
每多告诉一个人,暴露的风险无疑会大一倍,但李华章知道,明华裳绝不会为了他做有损家人利益的事。这正是他喜欢并欣赏的裳裳,李华章既然想让明华裳进入他的世界,自然该无条件信任她的家人,他点头道:“好。”
明华裳挑了挑眉,越发怀疑他政变成功的可能性了。明华裳忍不住问:“你就这么相信我?”
李华章认真道:“嗯。”
明华裳一阵无语,挥手道:“行了,你先回去吧。等有合适的时机,我会和她说的。你先回去想想需要拉拢谁,然后我找机会和他们接触。”
李华章看着她认真盘算的侧脸,由衷道:“裳裳,能遇到你真是我的幸运。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明华裳瞥了他一眼,佯怒道:“谁答应嫁给你啦?我困了,先回去了。”
她说着就绕过李华章,快步朝院门走去。她一路小跑着进门,仿佛生怕被什么人追上一样。然而身后一直静悄悄的,明华裳心里又不高兴了。
她说要走,他还真一句不留?
她借着开门的动作,偷偷回头看。身后传来一声轻笑,一节微凉的手指弹了她一下,道:“在这边。”
明华裳换了个方向回头,果真看到李华章负手站在身后,就跟在她一步远的地方。他眸中含笑,慢悠悠道:“裳裳走得不假思索,毫不犹豫,我还以为只有我舍不得道别呢。”
明华裳觉得很不好意思,她的耳朵是摆设吗,他就跟在后面,她怎么没听到呢?她强行给自己找补道:“我回头又不是在找你。”
“我知道。”李华章轻笑,将明华裳松斜的发簪推回原位,柔声说,“快回去睡吧。”
第160章 暗流
四月槐序,天空湛蓝开阔,白云如山峦一样在天上肆意生长,一阵清风吹过,漫山遍野都是沙沙声。
此时正是狩猎的好时候,时不时有宝马香车从山路上驶过,终南山的农户对此早已见怪不怪。
南山脚下,一块用屏障围出来的平地里,锦衣华服的仕女穿梭其中,热闹非凡。明雨霁正让侍女调整遮阳伞的位置,背后传来一声“姐姐”,明华裳半跑过来,对她说:“姐姐,我们要去山林里狩猎,你要去吗?”
明雨霁怔了下,视线投远,看到一群鲜衣怒马的年轻人站在林子边缘谈笑,里面有男有女,粗粗一扫,明雨霁就发现了李华章、义兴王、临淄王、永和县主等一众龙子皇孙,其余作陪的也都是长安数得上名号的公侯子弟。最近风头正热的女侯爷任遥,最有底蕴的世家继承人谢济川,还有江安侯府的世子江陵,都在其中。明雨霁目光和明华裳相对,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两人表情都很平静,仿佛只是妹妹要出去打猎,出发前来询问姐姐。明雨霁摇摇头,淡淡说:“我留在这里照应,就不去了。你们一路小心,快去快回。”
明华裳应是,穿着一身清爽简洁的骑装,快步跑回狩猎队伍。她回去后,和队伍中人说了什么,那些人陆陆续续上马,朝山林驰去。
上山狩猎不同于寻常娱乐,骑马一旦跑开,队形就散了,骑术不精的人很容易落单。没一会,原本聚拢在一起的人就散成星星点点,没入浓绿中,再难寻觅。
明雨霁看着那些人的背影,微微出神。忽然背后传来笑吟吟的问好声:“明大娘子。”
明雨霁一惊,连忙回头,看到来人略有迟疑:“你是……”
来人是位粉面郎君,他头发、面容都精心打理过,单手拿着折扇,对着明雨霁笑得风流倜傥:“小生昌宁伯府季五郎,见过明大娘子。”
昌宁伯府?明雨霁依然满头雾水,但还是规规矩矩给季五郎回礼:“郎君万福。”
“大娘子不用客气,叫我五郎就好。”季五郎刷得一声将扇子合上,问,“大娘子,前方迎春花开得正好,我们去前面看看?”
其实明雨霁不想去,但今日是镇国公府设宴,明华裳不在,她就是唯一的主事人。而且,明雨霁知道,明华裳他们一时不会回不来的,那她更有责任照顾好客人,不能丢了镇国公府的脸。
明雨霁笑笑,道:“好,五郎请。”
季五郎见明雨霁应邀,眼睛微亮,一路上侃侃而谈,一副见多识广的样子:“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终南山比长安冷,花期也晚一些。现在长安的迎春花都谢了,但在终南山,却开得正好。”
明雨霁默默看着前方明黄色的四瓣花枝,冷静道:“这是连翘。”
她就说这个月份怎么会有迎春花,季五郎所谓开得正好的迎春花,其实是他认错了。
季五郎愣了下,下意识看向前方花树:“这明明是迎春花……”
“迎春花枝条为圆形,茎内中空,常下垂,连翘小枝颜色较深,结果实,花瓣为四枚。”明雨霁语气冷淡而肯定,一点都不顾忌同行之人的颜面。季五郎尴尬地笑了笑,打哈哈说:“明大娘子对野花野草似乎颇有研究。”
明雨霁嗤笑一声:“这些有什么可研究的。见得多了,自然而然就记住了。”
季五郎表情微变,自然没有忘了面前这位华服云鬟,一副标准长安仕女模样的冷美人,其实是在乡野长大的。
季五郎顿了顿,很快恢复笑脸,用和之前别无二致的声音道:“原来如此。明大娘子可真是见多识广,小生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