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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只手遮天第一百六十七章固尔(1 / 2)

我将心中的对多铎说了,多铎这才有点回过味来。皱眉道:“怎么会这样?若真是还认得你,那就实在太离谱了,豆大点的孩子,懂得什么?”

于是,他伸手朝东海招了招,东海看到了,立即挣脱我的怀孕,朝他那边跑去,吭哧吭哧的爬上他的膝头,仰着小脸,似乎知道频频有话要问他。

多铎指着我,满脸慈祥温和的笑容,向向海问道:“小阿哥,你说说,她是谁呢?”

东海回头朝我看看,乌黑明亮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并没有立即回答,我的心忽而有些紧张了,有些期望,又有些害怕,生怕他真的回答说,是“是额涅”若他真的知道我是他的母亲,那么他显然就不是凡人,而是妖怪了。

见孩子并没有立即回答,多铎以为他是怕生,有些胆怯,于是循循诱导着。“你知道她是谁吗?知道的话,就说出来。我看看小阿哥是不是最聪明的孩子。”

东诲望了我一阵子,仍然没有回答,见气氛有些尴尬,于是我忍不住开口道:“好啦,你跟他说那么多话,他怎么听得懂?”

多铎不以为然道:“怎么听不懂?别看他人小,可鬼精灵的,大人一般说的话他都能听懂,就是自己不会说罢了。”

话音刚落,东海忽然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我,用清脆稚嫩的嗓音,很大声的说道:“乌胡英,乌胡英!是乌胡英!”

我初时一愣,不过很快明白过来,也松了口气,乌胡英,是满语里面婶婶的意思。看来,他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是什么,不过,在松懈之余,心头也忍不住有些怅然。

多铎当然也松了口气,虽然我们都喜欢东海聪明,然而若完全超脱于这个年龄孩童的聪明,就实在有些惊悚和异常了。他解释道:“哦,我明白了,他大概觉得像你这样年纪的女人,他应该叫婶婶吧,他管我其他年纪小些的女人们也这样叫,看来没有其他的意思了。”

“哦,可他刚才一进来,好像马上就认出我来似的,一般遇到生人,他也会这样亲近吗?”我疑惑道。

多铎摇摇头“那倒不会,他也只见到你才这样哦,我明白了。他虽然年纪小不会认人,不过认美女,还是有两下子的。大概他见你长得漂亮,就主动来亲近了,趁机沾点便宜,也骗你亲几口。”说到这里,他用不怀好意的眼神看了看东海,笑道:“哈哈,想不到呀,这小子,还是开裆裤的年纪,就懂得调戏美女了,要是长大了还了得?估计着,不是色中饿狼,就是色中恶鬼。到时候,指不定要有多少人家的闺女要被他”

旁边的伯奇福晋赶忙打断了他的话,免得他继续说出什么过火的话来。她嗔怪道:“好啦好啦,你就喜欢说这些没正经的,又不是和一大帮老爷们打赤脚喝老酒,神吹胡侃的都没人敢管,爱怎么唠怎么唠。可眼下娘娘在面前,你也能说这样上不了台面的胡话?”

我忙客气道:“哎,又没什么了,十五爷一直就这个性子,谁也管不了,我们也是早知道的。反正咱们都是一家人,又没有外人在场,说话随便点也无妨呢。”

多铎见有我撑腰,越发肆无忌惮了“就是就是,你看看,嫂子都不介意,你怕啥?非要搞那些繁文缛节,罗里巴嗦的东西干吗,每天在外人面前一本正经的演戏就算了,在自家后院还这样,累也不累?”

伯奇见我们都这样无所顾忌,于是说话也就随便了些:“哦,你还嫌累呀?我怎么瞧着你每天都闲得发慌呢?要么跟戏子学唱戏,弄个二胡天天拉,什么什么胡同的。哪里来了新的姑娘,出了新的红牌,你保证跑得比谁都快!还好意思说自己累!你要真有那么多闲功夫,就去河北看看你的地图得怎么样了,牛羊增加了多少,有没有阿哈逃掉了像你这样整天马马虎虎,大大咧咧的,下面不知道有多少妈才凑准这个空子,吞肥了自个儿呢。”

我越听越是好笑,最后干脆咯咯的笑出声来了“哈哈难怪我见你这段时间越来越富态了,人快要变成发面馒头了,原来是闲出来的呀!要么也不怪,人闲长肉,猪闲长膘,我看你再这样发展下去,不出一年,就得和先皇一样,出门时间要用两匹马来轮换着驮,否则再好的马,也得被你活活压死!”

多铎见我们两个都嘲讽他很是来劲儿,不但没有生气,反而乐呵呵的,好似颇为受用。他拍了拍已显赘肉的小腹,笑道:“你们以为什么?其实我是故意的。男人要肚子才有威仪,穿官服马褂的都撑得起来,派头十足。像我以前那样,瘦巴巴的都是骨头,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说我是小白脸,戏子相,这下好了,看谁还敢那样说,我就把他嘴巴撕烂了喂狗。”

其实,看着他有点发福的趋势,我心里面多少还是有点安慰的。那是因为去年的事情,让我负罪了好久,真害怕他那受伤太厉害,留下什么严重的后遗症。后来他也真的消瘦了大半年,让我每次见到他,都免不了心疼,同时又要狠狠的骂上自己几句,如果没有他,东海早就没了。不过这个事情,只有我和他知道,也许,这将是我们共同保守的,永远不会泄露出去的秘密了吧。

现在看来,他生龙活虎的,体格壮得简直可以打死牛,怎么看都是个长命百岁的家伙,我也渐渐安心了。不过呢,我还是不忘记继续调侃他。“瞧你嘴巴上叫得山响,不过要真是胖到马也骑不了。走几步路都是一头大汗的份上,也有你后悔的。我看哪,你还真是闲得发慌了,要不然,你平日里多去外面跑跑去,打打猎,要么在家里也多锻炼锻炼。打打拳,找人陪你玩玩布库之类的,将来你哥再派出征时,你好歹也能上得去马,省得被别人笑话呀!”

听到最后一句,他的脸上渐渐出现了落寞失神的表情来,眼神也有点飘忽,不过,我却读懂了他的心思——也许,他人生的彩虹只有在战场的血色中才能显现出最辉煌的瑰丽。他人生的曲调,只有在战争这样的舞台上,才能唱出无限的精彩和绝美。这就像海东青离不开蓝天,骏马离不开草原一样。他是真正的勇士,离开了战场,连生命也变得暗淡无光,索然无味了。

“唉,要是我哥真的派我出征,我倒是乐不得呢。我现在好像有满身的力气都没有地方使,若不是每天自个儿寻点乐子。还真要憋闷出毛病来。你看看,现在南方到处都有仗可打,岳托,罗洛辉,阿达礼,勒克德浑,尼堪,博洛他们都领兵在外立功,就连我十二哥今年也恢复了亲王爵位,派去河北剿土寇了,至于何洛会,图赖他们就更不用提了这么多人个个都有事情可干,就单单放我在这里发霉生蘑菇,你说我哥是不是偏心?”

我笑道:“应该说是你哥偏心你才是呀。他希望你在京城呆一段时间修身养性,别像以前那么浮躁,等性子平和些。才可以帮他处理政务,协助他治国治军呀!”

“烦都烦死了,哪里还能‘修身养性’?”说到这里,他的眉目间隐隐有些不忿之色。“要么说,这天下打下来得太快,也不全是好事,我才三十冒头,从此竟没有了用武之地,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打十三岁上战场,到现在都二十年了。我听惯了金鼓声,厮杀声,落下个毛病。若是高床暖枕,周围环境太舒服,根本就睡不着觉。有时候半液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只好爬起来在院子里一圈一圈的走着,就像当年出征时每夜亲自巡营一样”

多铎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中止了,似乎不希望让我看到他的惆怅。

伯奇在旁边微笑着补充道:“是呀,我一开始看到王爷半夜里这样,还真是吓个不轻,他那时候的脸色跟个游魂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什么魔障。”

多铎见我听得颇为认真,于是就继续讲道:“其实啊,我现在想想,这辈子最快乐,最忘不掉的事情,就是二十年前,第一次出征,我和我哥跟着先皇去征喀尔喀多罗特部的那一次。”

我有些诧异,想不到他认为那次出征竟然是最快乐最难忘的,我明明记得多尔衮说过,他因为力气小斗不过敌人,从马上摔下来落到敌军堆里。险些被马蹄踩死,在千钧一发的时候,他竟然凭空生出了巨大的力量和格外的勇猛,挥刀从团团包围中独力杀出,抢夺了敌军的战马逃了回来。突围之后,才发现挂了好几处彩,晚上在军账里多尔衮帮他包括,他疼得直掉眼泪,趴在多尔衮的膝头无声的哭了好久那真是他们兄弟俩少年时期一个颇为恶惨的记忆了。

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走神,而是继续讲述着:“你不知道,那草原和大漠之上,晚上冷得好像三九天,白天又热得连甲胄都穿不住。尤其是找不到水源的时候,更是渴得嗓子火烧火燎的,嘴上都要脱好几层皮。甚至追击敌军接连几天,骑马骑到两腿都磨破皮,困得连眼皮都快撑不住,也见不到一处有人烟的地方。不过,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有一个急行军的夜晚,那晚的天格外干净。月亮也格外亮堂,照在大漠的沙子上,跟白白的霜雾似的。又好像茫茫的大雪,我那时候在想,这里真是干净,漂亮,要是把这里当成归宿之地,死后也埋在这里该有多好?我也不要什么墓碑,什么祭奠。只年年月月在这里睡着,无聊了,魂魄就飘出来,看看这样的月光和大漠,也就知足了”

听着听着,我忍不住的,想要重视一下眼前的这位豫亲王了。以前,我自认为能够了解他,他是一个勇敢,坦率的,豁达的男人。有趣的是,他有着阴柔俊美的外貌,性情却像灼热而灿烂的太阳,而他哥哥多尔衮有着阳刚大气的外貌,性情却像清冷而孤独的月亮。没想到的是,看似粗人一个的多铎,竟也有这样细腻的心思和浪漫的情怀。天聪二年这个第一次出征的具体情形,都是他们兄弟后来告诉我的,只不过从多尔衮的讲述里,我能感受到那隐隐约约的仇恨和阴冷,那是一个袅雄曾经的隐忍。而从多铎的讲述里,我竟能从如此残酷恶劣的环境中,看到浪漫和壮美的景象和色调,听着他的描述,我眼前似乎出现了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的美丽。又不能不为现在的他叹息一声,感慨一句“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的惆怅。

也许,他这样的人,征战一生,马革裹尸,青史留名,才是最完美的结局,若让他过早的离开他的,泯然于一众富家翁之中,过着醉生梦死,髀肉复生的日子,死在高床暖枕的榻之上,躺进庞大华丽的墓穴,才是最大的悲哀吧。

伯奇福晋听到这里大概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于是出言阻止道:“好啦,聊天就聊天,讲故事就讲故事,干吗老提那么个晦气的字,你又不是七老八十的人,怎么会想这些事情、”

多铎也觉得自己“抒情”得有点过头了,于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看着我“你瞧瞧,我现在闲着无聊,人也变得婆婆妈妈,跟个老娘们似的,是不是要嫌我烦?”

“哪里,我倒是听愣神了,想不到你在那样的时候还能感受那么多,领悟那么多,看来你没做个诗人,还真是屈才了,再说了,你那时候才十三岁,怎么就开始想那些身后归宿之类的事情了呢?”

他一拍大腿“咳,你要知道,那时候我们过的日子真就是朝不保夕,每天爬起来去上朝,都要寻思着今天会不会被突然冒出来的什么人‘举发’,丢了领旗贝勒的位置。甚至下到大牢里面成了囚犯,那些大贝勒们看着我们兄弟时的眼神,好似要把我们当成蚂蚁捻死一样。在那次出征的时候,我当然免不了想到,会不会被哪个临阵出卖,白白送了性命?要说没有想过,就是撒谎了”

正说到这里,忙收拢了话题“小乖乖,别关键,额七克这就带你去撒尿。”

“不用劳烦你,还是我带他去吧。”我站了起来,伸手想要抱过东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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