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我忽然听到身后似乎有人轻轻地“咦”了一声,于是转头去看。原来是一个三十五六岁地中年人,一身青袍,做儒生打扮,正坐在一张小桌子前独酌,我回头的时候,他疑惑的视线正好和我对了个正着。我有些讶异,这人看着我的眼神,似乎闪动着异样的光彩。
见我用目光询问,他不好再装做没有看见,只得起身,朝我拱了供手:“在下适才冒犯,还望夫人切勿见怪。”
我微微一笑:“这有什么,倒是先生过于拘谨了。”接着问道:“只是不知先生方才为何疑惑?”
那人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还是照实回答:“在下冒昧,只是觉得夫人方才吟的那几句诗甚是独到,见解非凡,不知是否是夫人所作?”
我这下傻眼了,刚才一时走嘴,居然把[圆圆曲]里面的千古名句给背诵出来了,难怪眼下的人很是诧异,怀疑一个女子怎么会做出这样地诗句来,故而发问。“呃”我地脸皮没有那么厚,又没有时间多想,只得瞎掰“我哪里有这般才华?这诗还挺长的,乃我夫君所作,我只不过无意间吟了其中几个句子罢了,哪里得先生如此褒奖?”
话音刚落,从慕兰到阿思海,人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我,那眼神里的惊诧就别提了——想不到多尔衮不只会声色犬马,还能做出这么厉害地诗句来,这下他们的下巴快要掉下来了。我禁不住面上发烫,不知道这脸究竟为谁而红。
“哦?那不知夫人能否记得整首诗?如此好诗,单单管中窥豹,着实是莫大的遗憾哪!”他感慨道。
我不能表现出迟疑的样子,既然谎已经撒了,那就要圆满一点,于是做出努力回忆的样子“嗯,大概是这样的,‘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缡素,冲冠缢怒为红颜。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夭亡自荒宴;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我没有博闻强记的本领,再后面的,一时间就记不清楚了。”
他听着听着居然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喃喃道:“会不会是故人?不会是”好一阵才缓过神来,眼神很是复杂“夫人是北人,未知贵夫婿也是北人吗?能做出此等绝妙佳句来,想必文采风流,可为一时之领袖了。”
那些儒生和商人们也纷纷侧目,由衷地感慨着:“好诗,的确好诗,若做诗之人能在眼前,我等必与其好好交流切磋”
这下糗大了,起码在我心中如此。刚才顺嘴瞎咧咧,居然给那个连首打油诗都没写过的多尔衮硬生生地扣上一顶诗人帽子,他若知道了,不知道尴尬之下,面部肌肉该如何抽搐呢。
我倒是觉得这个人好奇怪,虽然诗好,可是不至于反应如此异常吧?于是笑道:“哪里哪里,我夫君是土生土长的北人,平时喜欢做几首歪诗,附庸风雅,拿不上台面的对了,先生刚才怎么说起什么‘故人’?”
那人定定地盯了我一阵,眼神一度恍惚,不过最终清醒起来,自嘲道:“方才走神,一时失言。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夫人的相貌和在下的一位故人有那么五六分相似,所以在下偶然失神,以为,以为是”接着叹息一声,转而说道:“吴三桂献关投降,引清军入关,其究竟缘故,在南边流言甚广,议论甚嚣。贵夫婿能作这般见解,想必也是性情中人哪!每字每句,仿佛就是在下的肺腑之言。在下未得见其一面,难免遗憾。”
我正要说些什么,他放了一些铜钱在桌子上,朝我拱了供手,转身下楼了。一面走,一面缓缓地念着:“一代红妆照汗青,红颜祸水,红颜祸水哪”
声音渐渐消失不闻。我忽然有点醒悟,这人所说的故人莫非是陈圆圆?要不然他怎么会对那首诗感慨那么大呢?况且陈圆圆确实也和我有那么点相似的,莫非他思念陈圆圆心切,竟然一时间将我认错了?那么这人又会是谁?陈圆圆在金陵为妓时,往来的都是富商名流,多是复社的那些公子书生们,他会不会是其中一员,甚至是陈圆圆的爱慕者呢?
这时,慕兰在旁边小声地提醒道:“夫人,时辰不早了。”
“哦,走吧。”我点了点头,和众人们拱手道别,这才在阿思海等人的簇拥下下了楼,过码头登船去了。
阿思海正在旁边向留守在这里的善保询问着接下来的行程,善保回答着“我刚才去打听过了,咱们主子的大军距离淮安城差不多有百里,估计怎么着也得明天上午才到,到时候不知道这边的战事会不会立即结束,这接下来的行程”
月下的清辉撒满了船头,我凝视着岸边星星点点的***,说道:“豫亲王肯定不在先头队伍里,况且又兵分两路,说不定他此时正朝泗州去,咱们留在这里估计也是干等。接下来他要忙着指挥大军渡淮河,距离这里有三百多里远,怎么也不会碰头,我看咱们还是继续沿运河南下,到扬州郊外再说吧。”
第八卷只手遮天第四十节似是故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