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债?!”
面前的三人异口同声地叫道。
他们显然并不能拿得准这个新鲜词汇,但是从国、债两字的拆分来看,隐约觉得,这个所谓“国债”,或许真是个不得的物事,而且多半是个偏门的玩意儿!
陆鸿见到三人惊奇、疑惑的神色,暗感好笑,故意左右瞧了瞧,卖了个关子,说道:“季权公,方才不是说要入席?”
张镒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古怪的神情,带着沙哑的嗓音爽然一笑,说道:“不错,先入席再说,杯酒之中定天下,方是豪杰所为!”
他指着大儿子张仲宽,看似随意地又添了一句:“仲宽,你也一并入席。”
说着话,便引着陆鸿向饭厅走去。
顾综跟在后头,与张仲宽并肩而行,看着张镒与陆鸿的背影,心中忽然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老夫子待客之时,向来是不曾邀过儿子相陪的,今日却指名道姓地让张仲宽入席,这其中却不知是甚么道理。
况且听他话中的意思,是要边吃酒边谈事,这又是前所未有的。
这张季权一日破了两例,表示其心境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
这可不得不小心在意了……
现在江南变了天,大部分氏族都在一夜之间失了方向,家家惶恐,人人自危,无奈无助之下,都以张镒马首是瞻!
因此张镒的态度,能够在很大程度上,影响大部分江南氏族的意志。
顾家自然也是其中之一。
顾综一面仔细思量着前后的变化,以及几人在这期间的一切谈话;一面蹙着眉头,小心翼翼地跟着。
陆鸿虽然对形势瞧得通透,却不知身后的得力助手顾综,在转着这般患得患失的心思。
他当然也没空去理会顾综的想法,而在全心全意地应付着张镒。
这位前任南唐的宰相,正一路走一路向他打听“三级科举制度”,似乎显得颇有兴趣。
陆鸿是这个“三级科举制度”的首倡者,也是推动者,因此对答如流,解释详尽,倒也尽可招架的住。
至于张镒此时的想法,又和之前的“待价而沽”不同。
之前他张家并没有表示出任何态度,所以进退之间,都有极大的腾挪余地。
但是如今形势完全不同,老大张仲宽已经明确表态,要响应朝廷的号召!
想到这个外表木楞,其实很不省心的儿子,说实话张镒有些郁闷,但是他不得不开始做点儿甚么……
张府的本址其实是在苏州,所以有张镒原定在半个月前“回”苏州的一说。
建邺城内的这座府院,是张镒方便上朝公事,而置办下的一处别业,既叫“张府”,也有个别名叫做“静棠园”。
在陆鸿的眼光看来,这座静棠园,在花木布置、亭榭楼阁的布置形态上,已经初具明清江南园林的典型风格,一条本可无所阻碍的回廊,偏偏做得曲径通幽,反而更添几分别致。
张家的饭厅,其实就在客厅的正东面,二十几步的路程,偏偏转了三个弯儿,绕过
一堆假山石、一株老松树,这才到了饭厅门口。
陆鸿不禁想起李毅在青州建的都督府来,那都督府虽然造得宏大壮丽,一应景致唯恐不高雅、生怕不贵气,也是一座难得的好园子。
那青州都督府与这静棠园比起来,虽然长于气派风度,但是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也难免失于粗犷,可谓各擅胜场!
陆鸿现在心中喝了一声彩,才指着回廊之外,那片十分有限的小天地中,花草树木错综复杂、变幻莫测的景致,向张镒赞道:“江南人的心思精巧,已尽在贵府之中了!”
他一句话既恭维了静棠园的景致,又称赞了江南人的性情,张镒听了之后,十分难得地畅怀大笑,说道:“陆经略真正过奖。请!”伸手一引,便将陆鸿带进了饭厅。
这厅中也是极尽奇巧华丽之能事,雕梁画栋,尽在细节之处见功夫。
尚未进门便闻见一阵酒菜香扑鼻而来,厅中未曾设塌,一张大理石圆桌之上,林林总总十几样精致菜肴,三套碗筷酒杯,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檀香味道。
张仲宽挥退了侍奉在饭厅中的仆人,自己添了一副碗筷,敬陪末座。
四人各按主客坐定,张仲宽斟齐了酒,张镒便举起酒杯说道:“今日且以这桌薄酒,为陆经略接风,怠慢之处,还望海涵!”
陆鸿忙说:“季权公客气,承情之至。”跟着四人碰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