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时候,全天下都知道在洛阳城下发生了甚么,正如同在这之前,全天下都知道南唐的兵势已经无法阻挡。
因为南唐的统帅叫做姜炎。
数十万人在这一片曾经繁华无比、灿烂无比的地方举行了大会战!
死伤纵然无法计数,但最重要的是,姜炎终于真正意义上地失败了!
——如果之前与陆鸿纠缠数月之间的那些胜负,只能称得上是“胜负”,或者‘得失“的话,那么这一次就真的是失败了。
因为这一战注定要载入史册,要口口相传,要在周唐两军的历史之中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然后全天下人都记着了另一个名字:陆鸿。
就好像两年前在泗水南岸的那场大战一样,陆鸿率领着十万人在洛水畔阻截了三十万唐军。
洛水红了,就像天生便是一条赤色的河流,看不出半点渲染的痕迹。
据说在南唐方面的统计当中,这一战双方一共战死六万人,伤者不计其数。
但是在后来大周朝公布的数据当中,却是战死八万,伤十六万,失踪一万八千……
陆鸿带着陈州王和六万多人从容离开了洛水,姜炎带着十三万人不知退到了甚么地方。
当然了,并不是说就只剩下了这么多人,更多的人被打散、击溃了,并且在某个地方等待着军官的收拢。
……
……
前方是一片荒野,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刺鼻的血腥味,耳边好像还回荡着隆隆的战鼓声。
只是那血腥味好像渐渐淡而不断,那鼓声也仿佛隔了很远……
所有人都很累,很疲惫,战马也全都无精打采,并且不时会有倒毙路旁的现象。
无论是谁经历了那场将近六个时辰的大战,都不会表现得比他们更从容、更精神。
前方忽然响起了一串急促的马蹄声,并且带着不断的“避让”、“传信”的高喊。
整条队伍仿佛用尽了力气,才给那位传令兵让出一条仅容一马通过的路来。
“陆帅!陆帅!”那小兵脸色苍白得吓人,肩头还插着半截羽箭,红褐色的血渍浸染了半边身子,即便是他们这些刚刚从鬼门关中逃出来的人,见了也不得不倒吸一口凉气。
那人刚刚驰到陆鸿身前,便“扑通”一声滚下马来,浑身不停地抽搐着,白眼不住地外翻,未曾受伤的左手却始终高高地举着,颤抖着,连带着手中的那支封蜡的竹筒也在不停地晃动,仿佛下一刻便要从他的手指中间滑落下来。
“嗬……嗬……陆……”
那人口中不停地涌着鲜血,最终却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军医在他的脖颈边上摸了摸,又搭了脉,然后看向陆鸿,缓缓摇了摇头。
喜子一跃下马,从那刚刚死去的传令兵手中取下竹筒,并且转交给了陆鸿。
陈州王此时便在陆鸿的旁边,看着陆鸿用指甲剔掉了封蜡,然后取出一张明显是从账簿或者名册上撕下来的纸张,只见上面写着:泽州已失,圣君欲走卫州北上太原,速来护驾。
“妈的,王睿!”陆鸿将那封信交给李安,然后将竹筒狠狠地掷在了地上。
他看着那传令兵肩头上的箭杆,心知姜炎抢先一步夺了泽州,而王睿肯定攻城未果,这才打算转移路线,要从河北道去往
太原。
陆鸿想着先前按着约定率军前去增援突围出城的御驾,却被王睿率领大军趁机裹挟丰庆帝遁走,将他们抛弃在了洛水之畔,心中顿时便燃烧起一股狂怒之火!
李安看了看那封信,脸色也是铁青,低声骂道:“蠢材!”
就连他都能看得出来,姜炎既然在泽州有了布置,那必然就是等着他们打河北道走的,没想到王睿半生戎马,却还是认不清这一局,要自投罗网!
陆鸿看了看身边满是风霜疲惫的士兵,几乎个个脸上身上都沾着鲜血,咬了咬牙,向李安说道:“殿下,你带一部去龙门、韩城,如果两城还在咱们手上,便坚守等待!如果是南唐人占了城,那么不管死多少人,不论花多大代价都要打下来!”
李安愕然道:“那你呢?”
陆鸿望着前方说道:“我得把圣君接过来……”他转头看向李安,又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现在的情况还需要圣君主持大局……”
李安深深地望了陆鸿一眼,决然地点头道:“绝不辱命!”
跟在李安身边的王兖也道:“陆帅尽管去,职下誓死帮殿下将两座城捏在手里!”
陆鸿点点头,忽然大喝一声:“皮休、李嫣、赵大成、左虎何在!”
四名骑军将领和校尉齐声应和。
“随我救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