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臣,如果……如果我求你,求你留下来,你会吗?”
那时候的她,会是何等伤心。
眼底不能自制泛起水泽,裴月臣垂下双目,默默无语,深悔当初自己为何要那般执拗,一厢情愿地,自以为是地,以为这样做对她最好,却伤她至深。
拿自家小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祁长松亦是无奈之极,拍了拍裴月臣肩膀:“她就是性子倔,你也知晓的,现下又在气头上,这些话你别往心里去。”
“我不要紧,就是担心她……她今早才退烧,再跪上一日一夜身子只怕是吃得消。”裴月臣道。
知晓自己是肯定劝不住祁楚枫,祁长松也不知该怎么办,烦躁地直挠脖颈,道:“她这狗脾气可怎么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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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里,前来祭奠的各方人士几乎都已来过。车毅迟在北境多年,人缘颇好,又是祁楚枫手下大将,不看僧面看佛面,除了军中的大小将领,还有北境的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陆陆续续也都来吊唁。
作为义女,祁楚枫一身孝服,按照礼节向每一位前来祭奠的人施礼,一丝不苟。
杨铭带着师爷也前来吊唁,看见祁楚枫竟是以义女的身份穿着一身孝服,吃了一惊,但当着祁楚枫的面,总算没多说什么。待吊唁之后,他与帐外的祁长松寒暄了几句,方才道:“这个……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杨大人但说无妨。”
“右将军您可是当朝驸马爷,说起来那就是皇家的人。令妹如今擅自认车老将军为义父,此举似有不妥之处,万一圣上问起……”
祁长松笑道:“杨大人多虑了,俗话说,皇上还有三门穷亲戚呢。再说,车老将军忠烈护国,小枫此举事先已知会我和七公主,不仅是我,连七公主都大为赞赏,说小枫做得好。”他自己拿楚枫没办法是一回事,但面对外人,想都不用想,哪怕编瞎话也要维护楚枫。
闻言,杨铭语塞,讪讪地笑了笑:“驸马与七公主果然有皇家气量,在下自愧不如。”
说罢,他便要告辞,正好迎面遇上端着一碗汤药过来的裴月臣。
“你没走?”惊讶之余,杨铭冲口而出,语气不善。
裴月臣淡淡一笑:“走了,又回来了。”
“你……”杨铭本待说什么,忽意识到祁长松就在近旁,遂冷笑一声,“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罢,他带着师爷快步离开。那位师爷尚不忘回头盯了裴月臣几眼,目光忿忿。
“你何时把他得罪了?”祁长松奇道。
“陈年旧事,谁还记得住。”裴月臣也不想多说,将药碗递向祁长松,“邢医长刚煎好,能止疼的,赶紧让楚枫喝了吧。”
祁长松认命地接过药碗,叹口气看他:“我送汤药可以,晚些时候换药你来,小时候给她换药我就被她咬过,那牙口是真好。”
裴月臣没作声,只是低头苦笑。
“月臣,我要你一句话。”祁长松认真道,“老车的丧事办完之后,你还走不走?”
裴月臣摇了摇头:“不走了。”
祁长松追问道,“你当真想好了?”
“不用再想。”
裴月臣的目光转向帐内,从夜里撞开楚枫的房门,看见蜷缩在地的她,他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离开她。
祁长松看着他看小枫的眼神,再回想到他守在小枫床边的模样,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想问,却又不知晓该怎么问才合适。
“月臣,你对小枫她……”他掂量着,再三措词,“到底怎么想?”
裴月臣目光依然停留在帐内,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想什么?”
“就是……那什么呀。”祁长松这时候也不傻,知晓这事一旦被旁人挑明,弄不好裴月臣就非走不可,所以想引他自己把话说出来。
裴月臣转头看向他,祁长松期盼地将他望着。
“大公子别想岔了,先让她喝汤药吧,起风了,凉了更苦。”他道。
至入夜时分,外头的风更大了些,刮得军旗烈烈作响。祭奠大帐之中,风从四下缝隙里钻进来,烛火摇曳,显得愈发昏暗。
估摸着不会再有来客,又劝不动祁楚枫,祁长松连着几日都未睡过一个囫囵觉,自觉精神不济,便到旁边的军帐歇息。
裴月臣依然守在帐外,任凭风吹,只是静静地坐着。
有一名兵士小跑着过来,低声向裴月臣禀报什么,裴月臣抬首望去,不远处站着阿克奇和几名丹狄族人。令人惊讶的是,阿克奇和那几名丹狄族人腰间都系着白布条,这是衡朝丧事风俗,而非荒原丧事风俗。
“让他们进来吧。”他道。
兵士领命,小跑回去,引着阿克奇等人到祭奠大帐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