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毅迟的墓地就选在祁老将军的近旁,周遭松柏成行,逢冬不败,始终苍翠。自衡朝立国以来,许多北境怠
车毅迟的墓地就选在祁老将军的近旁,周遭松柏成行,逢冬不败,始终苍翠。自衡朝立国以来,许多北境的戍边大将都葬在此处,墓碑坐北朝南,齐齐整整,回望京城。
抬棺者十六人,其中前四人为丹狄族人,后十二人是车毅迟麾下兄弟。因为军中兵士群情踊跃,都依着他们的话,出殡队伍能达到数千人,为了不扰民,赵春树不得不精简再精简,最后勉为其难才将人数减到了五百左右。在这两件事情上,赵春树颇费了口舌才说服了军中诸多弟兄。
这日又恰逢是马市最后一日,按理说许多荒原人应该还在马市上卖货,可出殡之时,道路两旁密密匝匝地站满了荒原人,连赫努族的格力玛也来了,都是来送车毅迟最后一程。祁楚枫看在眼中,愈发不好受,她心里很清楚,是车毅迟用自己性命挽回了她的过失,重建了荒原人对烈爝军的信任。
除了裴月臣和祁长松,还有阿克奇、格力玛、赵春树、赵暮云、程垚、阿勒、沈唯重等人都静静立在墓碑之旁。
棺木一点点沉入墓穴。
一锨一锨的黄土落在棺盖上。
止疼汤药的药效早已过了,断指处传来一阵阵疼痛,祁楚枫皱紧眉头,听着周遭隐忍的抽泣声,盯着渐渐被黄土掩埋的棺木……
车毅迟的声音复在她耳边响起——
“……我老车在北境数十年,也送走了许多人,有的是生离,有的是死别,这心里头的难受劲儿,我懂……咱们得看着别人来来去去,生离也好,死别也罢,都得习惯。”
祁楚枫望向近旁爹爹的墓地,茫茫然地想:
如何才能习惯?
老车,你怎么没说?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细细碎碎,纷纷扬扬,被风一吹,兜头兜脸地扑了人一身,潮乎乎的。雨丝均匀地落在墓穴顶新铺的草皮上,草叶青翠欲滴,绿油油的蚂蚱从近旁冒出来,争先恐后地往上蹦跶。
官道上,一匹快马正朝左路军方向疾驰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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丧礼刚刚结束,祁楚枫满脸倦容刚刚回至府门口时,崔大勇便急急迎上前来。
“将军,宫里来人了!正在偏厅候着。”
“宫里?”
祁楚枫闻言微微一怔,继而转头看向祁长松:“是来寻你的吧?”
“宫里来人也该去见七公主,找我作甚?”祁长松也是一愣,满脸疑惑不解,问崔大勇:“说什么了吗?”
崔大勇摇摇头:“口风很紧,什么都没说。”
断指处又是一阵疼痛袭来,祁楚枫暗暗咬牙硬撑,皱眉道:“……先去见见吧。”
“你撑得住吗?”祁长松不放心道,“老邢说止疼汤药喝多了不好,要给你换方子,月臣给你取药去了,你再忍忍。”
“这点伤算什么。”
祁楚枫嘴硬道,刚说完就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不得不靠在柱子上,缓了缓神。
“你看你……”祁长松急道,“这样,我去见他,你先去歇着。”
“费什么话。”
撑过那波痛楚,祁楚枫挺直背脊,朝前行去,压根不理会他。
“你、你这脾性不改改,狗都嫌!”
祁长松叹了口气,追了上前去。
两人行至偏厅,一见来人,祁长松心里立时一咯噔——来者是司礼监的秉笔太监周云,不仅是掌印太监唐三礼的义子,因自幼习武,故又颇得圣上青睐,常常委以重任。今日竟不知是何等大事,圣上派他来北境传信!
与祁长松正相反,看见周云,祁楚枫反而放下心来。她最担心的事情圣上赐婚,但显然赐婚这等事情是断然用不着周云来跑一趟。
“左将军!右将军!”周云见到他们,立时起身迎上,便已看见祁楚枫脸色苍白,目光很快落在祁楚枫裹得结结实实的左手,惊道:“左将军这是怎么了?”
祁楚枫勉强一笑:“没事,一点皮外伤。”
“周公公快请坐!”祁长松忙道,“公公一路辛苦了,还未用过饭吧?我让大勇……”
“不着急。”周云笑着打断他,“小的身负皇命,不敢耽误。”
“对对对!”
祁长松连忙往后退了一步,整理衣袍,忽又想起什么,先去帮祁楚枫整理衣袍。祁楚枫一脸不耐烦,当着周云的面又不好拒绝,由着祁长松把衣袍下摆抻平。紧接着,祁长松飞快地抻了抻自己的衣袍,就往地上跪去……
周云连忙上手去扶:“右将军使不得!”
祁长松不解:“不是要接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