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一趟不易,瓷瓶可藏于衣中,麻药刀具太大,一来难避搜捕,二来若是被发现,或有牵连,且依着父亲的意思,我不必上刑场。”
“不必上刑场……奏疏已递,目的达到,只待你——”梅长君分析着,眸中燃起火色,“死谏用的是你的命,清流派这么多人,就这样眼睁睁地看你受苦?”
“死谏本是吾愿。”
江继盛淡声安慰道,面上仍是平静的表情。
他专注地刮着腐肉,并不锋利的碗片响起沉闷的摩擦声。
梅长君双手紧紧握起。
这便是他一心向往的那个既定的结局么?
不多时,江继盛开始为渗出新血的伤口洒药。
他洒到一半,抬头看着立在门边的梅长君,轻笑道:叩扣峮思而尔尔吴旧一四弃,来看更多吃肉文“不过若是可以,我还是想出去看看。”
“听狱卒说外间落雪了,刑场在天光下,显得亮堂堂的。”
探望的时间到了。
天色已晚,梅长君是自己走回顾府的。
她出了北镇抚司,看着一地积雪映着月光,心中沉涩,便离了马车慢慢走着。
待走到顾府门前,一路上的寒风已让梅长君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长君怎么没坐马车?”
是顾珩关切的声音。
梅长君摇摇头,问道:“兄长,清流派是要收尾了么?”
顾珩一边为她笼紧披风,一边答道:“据父亲判断,应是快了。”
“如今万事已备,只等江兄……”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其中悲愤之意却越来越浓。
“据父亲所言,有些所谓的清流之臣还盼着江兄早些出事,以免迟则生变。”
梅长君面容一凛。
难道前世江继盛并未奔赴刑场便死于狱中,不是天命,而是人为?
江继盛说他想再见一见天光,想必不会自尽。
究竟是病重难愈,还是有人为了安心……梅长君闷闷地想着,决定让桑旭好好盯着江继盛的饮食,以免有人暗害。
路是江继盛选的,她救不了,也不必救,但想帮他实现最后一个愿望。
“兄长,行刑那天,我想去送送。”
……
七日后。
京都市朝处,人山人海。
梅长君在顾珩的护送下,早早来到了行刑台边。江若鸢和赵疏桐也默然地陪在一侧。
不只是他们,承天书院中多数子弟也都到了。他们从家中长辈处得知了部分情况,年幼性纯,都来相送。
朝臣却到得不多,站在靠里的位置,不知在谈论什么。
书院学子们在仆从的簇拥下同样站在内圈,外圈则都是一些没有官身的布衣百姓。梅长君环视一周,视线收回,在最靠近行刑台的地方发现了一个素白身影。
是裴夕舟。
她已数月没有见过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