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门卫大爷捏着手里的身份卡，颇为稀奇地看了洛柒寒好几眼：“小洛啊，难得来这么晚呐。哎哟，看你这眼圈黑的，昨晚熬夜做实验了？”
洛柒寒眼下青黑，脸色有些憔悴，疲倦地笑笑：“是啊，昨天实验出了点差错，我在实验室留得很晚，凌晨才回家。”
“唉，年轻人呐，还是爱护点自己的身体好。前段时间不就有个小子，做实验熬得太久，直接晕过去了吗。”门卫大爷嘀嘀咕咕，把身份卡贴在刷卡器上“滴”了一下，递还给洛柒寒，“你们科研人员的大脑都金贵着呢，可别熬傻了啊。”
洛柒寒笑笑，接受了门卫大爷善意的提醒。他将身份卡揣进兜里，踱步进了楼。
虽然洛教授依然顶着一张标志性的冷漠冰山脸，但细看之下就会发现，一旦走快了，他走路的姿势就有那么点不太自然。
昨天l－02的发情期简直像是没有尽头，一人一鱼在实验室折腾了快十个小时，仪器上显示的数据才回落到了正常水平。期间，l－02还出现了一次缺水症状，洛柒寒不得不将人鱼专用的按摩棒塞到它穴里，然后把它放进运输用的小水箱里补水。
至于实验室为什么会有按摩棒这种东西——只能说，毕竟是这个课题，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而且，洛柒寒又不是铁人。他昨天实际上只跟l－02做了前三场和最后两场，其余时候基本都是在用各种各样的仪器一边满足小人鱼，一边收集它的身体数据。
即便如此，昨晚收拾完一切，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之后，洛柒寒依然发现自己某个难以言说的地方不仅肿了，还有点破皮。当然，l－02比他凄惨多了——那家伙从穴口一路肿到生殖腔口，没什么存在感的阴茎几乎立不起来了，和人类一样的红色鲜血混着白浊的精液，从闭合不了的穴口汩汩流出，简直一副被蹂躏坏了的样子。
洛柒寒为它做清洗的时候，即使疼得抽搐，l－02也没有再醒来。等被送回水中之后，人鱼修长的身躯无知无觉地沉下去，落在人造沙地上，搅起一片浑浊的泥泞。
洛柒寒知道它只是在昏睡，但仍有些不放心。若不是实在担心自己猝死，他怎么也会在实验室里亲自守过一晚，而不是打电话叫了学生来，而自己急匆匆地回去休息。
走廊上的灯被洛柒寒匆匆抛在脑后，他刷开实验室的门，趴在桌子上休息的栗色小卷毛学生被惊醒，紧张地站起来：“洛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洛柒寒随意地打了招呼，目光瞥向桌子上的检测仪器，“l－02的状态怎么样？”
“呃，啊，l－02在、在凌晨四点的时候出现了发烧症状，我已经在水体里加入了消炎药物，同、同时将水温调整到了27c……”小卷毛结结巴巴地说。
很标准的操作，标准得有一点教条。
不过洛柒寒没有打算因此说什么。没什么实践经验的学生能够想到执行教科书上的操作已经不容易，苛责更多只会让对方彻底丧失实操的勇气。
他往水箱里看去，l－02已经醒了，但整条鱼怏怏的，几乎静止地躺在沙地上，只有尾巴尖还顺着模拟的水流轻轻飘动。他走过去，敲了敲缸壁，l－02只是缓慢地歪头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开了。
“数据有监测吗？”洛柒寒回身问小卷毛。
“有的有的，我一直开着检测仪器，记录在这里。”小卷毛手忙脚乱地翻出系统的日志，在洛柒寒过来看的时候十分紧张地站在一边。
洛柒寒仔细地看过那些数据。
l－02的体温在清早的时候有一个大的波动，但很快就被小卷毛学生发现，在加入了消炎药物后，这个曲线就逐渐降低，目前已经快要回归正常水平，其他的免疫系统数值也随着波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应该就是因为昨天伤着了，不是什么药剂注射后的后遗症。
洛柒寒又翻看了其他数据，然后在血检报告中发现了一个神奇的现象——在l－02今早抽取的血液样本中，能够引动人鱼发情的化学物质u型性腺激素浓度非常之低，几乎连正常时期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走之前最新测量的数据中，这个指标还是略高于正常值的，只是达不到发情期的标准而已。没想到只是过去了几个小时，这个指标居然跌得这么厉害。
洛柒寒沉思了一下，指挥自己的学生：“去把水箱的温控系统调整到三十摄氏度。”
“啊？”小卷毛结结巴巴，“可是教授，l－02目前还在轻微发烧……”
“我知道。”洛柒寒无语地指指屏幕，“你看不见u型性腺激素的指标吗？虽然我们已经验证了u型性腺激素是影响人鱼发情期的最重要的化学物质，但任何生物体内的化学物质都不是只牵涉一个方面的。这个种类的性腺激素我们在别的生物体内都没见过，万一它低于正常值会导致器官衰竭怎么办？”
小卷毛恍然大悟：“我、我明白了！所以我们要升温让l－02的u型性腺激素回归到正常水平……我这就去调整！”
随着水温上升，l－02似乎恢复了一点，但依然显得蔫蔫的，始终沉在底下没动弹。洛柒寒皱了皱眉，操纵机械臂探入水中，又抽了一点血出来分析。
……激素水平高了微不可察的一点，可以说几乎没动弹。
但这不应该。洛柒寒清楚地记得，之前他们实验的时候，只要将水温升到三十度以上，这种化学物质就会在人鱼体内飞快地产生，最长也只需要十多分钟就能达到引动发情期的临界点。
难道药剂破坏了l－02的u型性腺激素制造系统？
如果真是这样，对洛柒寒来说，他不仅损失了一条珍贵的实验体，目前所有的研究成果也几乎算是废掉了。新所长那一派本来就在抱团排挤旧部，这个损失报上去，对面很可能借此机会将他从自己一手组建的科研团队中踢走。
还有l－02……没法再发情的人鱼对他们这个研究院的研究没有太大作用，它的下场大概率是被那些研究更“深入”项目的项目组要走，在各种实验后凄惨死去，尸体说不定还会被当标本储存起来。
与这种下场相比，由于人类没有研究明白的u型性腺激素与重要生理活动的关联，从而导致器官衰竭而死都算一种幸运了。
看着水箱里无精打采的l－02，洛柒寒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他将盯数据的工作交给小卷毛学生，要求他在l－02没有太多异常表现的时候每五分钟抽一次血检验激素浓度，自己则是风一般地跑向了冷冻室。
当初他们项目组提取药剂的时候提取了三只，实验的时候只用掉一只，剩下的两只都在统一的冷冻室冷冻柜里冰着防止失活。虽然很显然这个第一代药剂有着种种情况不明的后遗症，但现在来看，也唯有这个药剂可以拯救一下l－02过低的激素水平了。
今天在冷冻室看门的也是洛柒寒的熟人，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向他打着招呼：“哟，小洛啊，今儿是来取什么？”
“赵叔，您还记得我们项目组上次存在这儿的两只ul02药剂吗？”洛柒寒不顾自己跑过来有点气喘，急忙说，“实验体出了点状况，我们现在急用，麻烦您帮我从冷柜里提一下，两只都要。”
赵叔的脸色微变。他一边起身，一边苦笑道：“小洛啊，你们那个药剂，恐怕是拿不出来两只了……”
洛柒寒变了脸色：“怎么会？除了研制出该药剂的项目组负责人，其他人想提药剂都得打申请吗不是？我从来没有收到过类似的申请！”
赵叔叹着气，压低了声音说到：“害，不就是那个蒲什么玩意儿的，仗着自己是所长的亲信作威作福。你们这药剂不是说什么能让人鱼发情吗？他前天就趾高气昂地过来要，我好说歹说，才没让他把两只都拿走了。”
洛柒寒知道他说的是谁。那人姓蒲名昌，原来就是个踩低捧高的小人，新所长来了之后得了青眼，就更加小人得志起来。好在新所长也知道这人小聪明够用，真挑科研大梁还是不够的，遂只把他塞到德高望重的老教授组里，当个二级课题的小组长。
随便拿走别的科研组的心血成果却不告知，万一哪个实验到了关键时刻来提药剂，却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那不是实验功亏一篑，全组的心血都要泡汤吗！
洛柒寒眉眼间闪过一丝怒意。但他清楚轻重缓急，因此只揉了揉眉心，道谢到：“多谢赵叔了，这事儿算我欠您一个人情。”
“害，不用。”赵叔摸出真正的冷冻室的门禁卡，摆摆手，“你赵叔我在这儿待了也不少年了，知道什么人是真能做出成果的，什么人就是个凑数儿的。你在这儿等一下，我这就给你提出来。”
他披上军大衣走进冷冻室，没一会儿就把小药瓶子取了出来，又在电脑上摆弄着登记了一会儿，这才递给洛柒寒：“好了，登记完了，你拿去吧。”
“多谢了，赵叔。”洛柒寒接了药，又急急忙忙地往回赶，生怕慢了一步l－02就会给他表演一个当场去世。
好在他赶回来的时候l－02依然有气无力地瘫在水底，小卷毛依然在兢兢业业的记录数据。看到他回来，小卷毛的眼睛一亮，很开心地将数据指给他看：“洛教授您看！虽然很缓慢，但这个数据确实是有回升了！照这个速度，大概一个月左右就能回归正常水平。”
说完，小卷毛又不好意思地指指其他的仪器：“那个……闲着也是闲着，我就又测量了一些其他数据——除了部分嘌呤数值比较低以外，暂时还没看出来有其他问题。”
洛柒寒松了一口气：“做得不错。”
小卷毛抿了抿唇，笑了一下，脸上出现了一个小酒窝。
既然l－02的激素水平能缓慢恢复，这个药剂暂时也用不上了。洛柒寒将取回来的小药瓶放进实验室的冰箱里，扭头又吩咐自己的学生：“这几天情况不明，大概需要人随时盯着。你回头问问你的师兄师姐或师弟师妹，谁有时间想来换班的可以过来，我的实验室可以暂时给盯情况的人用。”
小卷毛开心地点了点头：“好的，洛教授！”
洛柒寒看了看表，神色难得温和了一点：“好了，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你不是下午还有事情吗，收拾东西去吧。”
“哦，好的。”小卷毛忽然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了洛教授，刚刚曲教授说有事找您，希望您一会儿空闲的话能去他那边一趟。”
洛柒寒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曲教授的研究方向是人鱼代孕技术。这么个课题，叫他过去干嘛？
不过他还是点点头：“知道了。等你师姐过来，我就去曲教授那边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