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什么啊你?”
刘毓薇平日住学校宿舍,对于哥哥和龚娅以及孙劭学三者之间的戏剧化转变可谓后知后觉。当她心血来潮打电话到龚家,从龚母口中获悉龚娅再度成为孙家人时,已经是事情发生后半个月的事了。
报娅一直没有主动对她提及郊外惊魂记是因为不想伤及同学间多年的情谊。
“你是指我再婚这件事?”
“你上次结婚就是一种错误,这次再婚是执迷不悟,那个孙劭学是什么大人物,你倒解释解释整个状况让我领悟领悟。”
“他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我再婚是因为你哥的失误,外加我自己的口误和笔误。”
“什么跟什么呀?”刘毓薇本来是和她并肩而行,这会儿急得跳到她面前倒着走了好几步。“难道我哥是你跟孙劭学之间的障碍物?”
报娅驻足叹气,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哥没跟你说什么吗?”
刘毓薇瞪着眼摇头。
“我一听你妈说你跟前夫复合,马上就打了电话给我哥,他支吾了半天,什么也没解释清楚。”她一顿。“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跟我哥闹别扭,一气之下回去找孙劭学?”
唉,怎么对好友解释呢?刘星烨在妹妹面前还得做人呢。
“不是啦。是我发现自己爱上孙劭学了,所以打算回去跟他过一辈子。”
一辈子?合约上是这么写的没错,而她刚才的解释可以顾全刘星烨的面子,也不会伤及她和刘毓薇的感情。
“喔”刘毓薇不解,也不甘愿,她哥就那么没有吸引力吗?“这是顿悟吗?”
她可怜巴拉地摇着头。“我现在是孙劭学的私人产物,对他有尽不完的义务。”
“龚娅,”刘毓薇并非头脑简单之人,她很谨慎地望着老同学。“事情没你说得这么简单,上回你离开孙家时哭得死去活来,现在又为什么说回去就回去了?这其中大有文章,你对我有所保留是不是?”
“没有啦,你别多心。”她很怕刘毓薇缠着自己不放,再问下去她只怕会说出刘星烨非礼她的事。“我真的爱上孙劭学了嘛,你不相信吗?你觉得我不该爱吗?你觉得像我这样一个女孩不应该懂得爱吗?”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说着说着就激动起来,脸颊胀得通红。
“你怎么了?我只是关心你,怕你有什么难言的委屈罢了,我是好意,你不要这样嘛。”刘毓薇被吓着了,她直觉龚娅是郁闷的,不由放柔了声音。
“我知道你是好意。毓薇,我很好,真的很好,你不要为我担心。”
“真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停了停,她又问:“孙劭学真的是个怪物吗?他是不是还像从前那样喜怒无常?他又娶你一次,表示他应该也爱你,脾气应该改了很多吧?”
“他现在对我很好。”表面上是这样,她不否认,为了他母亲他倒是满收敛的。
“那就好。”刘毓薇接着就发出感叹。“所以你当初拒绝我哥的理由根本是屁,说什么你是因为不愿失信于李俊超才拒绝的,现在呢?你怎么自圆其说?”她促狭地望着一脸沉醉在爱情里的龚娅。
“我可不可以不要说了?既然你说那是屁,那就是屁吧。”她头大,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应付这么多问题,天不该降大任于她,她根本无力承受。
“你还是被爱情冲昏了头。”
她对老友的挪揄一笑置之。
老太太终于答应让龚娅陪自己去医院做定期治疗。
“妈,这好像不是往医院去的路耶。”车子已经上路半个钟头了,龚娅发觉路线不对,纳闷地问。
司机小陈朝后视镜里的老太太会心一笑。
“龚娅,妈本来就想找个时间跟你把这事说了,既然你起了头,我干脆现在就把实情告诉你吧。”
“我起了头?妈,我不懂您的意思。”
“你发现这不是去医院的路。”老太太对她笑笑“我今天要带你去找朋友家做客,你跟劭学结了两次婚都没请大家喝喜酒,他们急着要见你呀。”
她不解。“那您不用做治疗了吗?”
“我根本不需要做什么治疗,除了定期健康检查之外,每次说要上医院其实都是到朋友家聊天去了。”
“可是,您的病”
“除了血压需要控制以外,我没有太大的毛病,再活个十年应该不成问题。”
“您是说”
老太太接着就把如何和她的医生老朋友联手做假欺骗儿子一事,一五一十地都说了。
报娅听得一楞一楞。
“你要体谅妈的一片苦心,我会这么做都是为了劭学,知道你们要结婚了,我好高兴、好安慰,以为这孩子终于开窍了,没想到后来你还是受不了他,跟他离了婚,为了这件事,我难过了好久,以为只有劭学对你有爱,你是被他逼着下嫁的。现在我终于真的放心了,我看得出你也爱他,你们现在这样很好,很好,妈好开心哪。”老太太显然已打开话匣子,说得兴味盎然。“你都不晓得上回你离开之后,劭学心里有多苦呢,你别看他平日总是难以亲近的样子,但他的确有颗善良、温柔的心。这一点你应该已经感觉得出来。”
“是啊。”龚娅在心里苦笑。
“你一定要原谅他。上一次他没有留你完全是因为自卑心理作祟。你知道一个顶天立地、事业有成的男子汉是不会轻易流露出自己弱点的,尤其是在儿女私情方面,他在这方面受过打击,一直还在痛苦的深渊里沉沦不起。”老太太叹一声。“你走了之后,他又变了,虽然不再那么冷酷,但也没有恢复车祸之前的开朗。他最大的改变是,开始积极练习走路,我偷看过好几回,为了站起来走,他在房里跌过无数回,医生也把他在医院里进行复建治疗的卖力情形都告诉我了。”她抬起媳妇的一只手,紧紧握着。“你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渴望赶紧复原吗?为了你。”
报娅垂首无言。
“为了你,一切都是为了你。他自卑,不敢留你,但是他也自傲,他会把你找回来的,我一直相信他有这股自信。事实证明他做到了,孩子,他是真的爱你呀。”
“是啊,少奶奶,”小陈忍不住插了进来。“老板打听到你在明耀公司上班,要下班之前他没有被工作绊住,他都会叫我载他到你们公司大楼对面去等,我知道他是想看看你啦。上次老板看见你被那个男的”
“小陈,别说了啦。”她赶紧打断司机的话。
“什么?什么男的?小陈。”老太太狐疑了。
“妈,您别着急,没什么事,那个男的是我老板,我跟他外出谈点事情,劭学以为人既櫎─”
“对啦,对啦,老板只是打翻醋坛子而已啦,没什么事,没什么事。”小陈赶紧收口。
老太太释怀而笑。“你瞧,小陈都知道他有多在乎你。”
“妈,”她决定改变话题。“待会儿我会见到哪几位长辈?您要不要先告诫我一些事,免得我失礼。”
多帖心的媳妇呀,老太太打算疼死她。
“为什么用这种眼光看我?”
孙劭学拄着杖,一出浴室就对上龑娅探索的眼睛。
她挡住他的去路。他绕路不成,只好停下。
“你想找什么麻烦?”
“拐杖给我!”她伸手要抢走他的支撑物。
“走开!”他害怕了,想都不想就狠狠推开她,力道之猛差点使自己稳不住重心。
她一屁股摔坐在地,脊椎尾端遭到重挫,疼得她的脸都扭曲了,当场落泪,两手撑在地上的她,一时无法再站起来。
“起来!”他急急喝道。
“我起不来,你扶我一把好吗?”
“你自己起来。”他一步也不敢上前。此刻他再次面对自己的脆弱,不由一脸恼怒。
她盯了他好一会儿,终于慢慢站了起身,悻悻然坐到床上去了。
如释重负地,他也回到床上。
“还疼吗?”他故作漫不经心。
“不疼了。”
“你刚才挡在我面前想干什么?”
“想叫你走路给我看。”她侧着头看他。“我知道你能走。”
“你怎么知道我能走?”
“妈告诉我的。”沉吟片刻,她又问:“你知道妈根本没得癌症对不对?”
“这也是妈告诉你的吗?”
“嗯。你果然知道。”若有所思地,她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妈自己告诉你的吗?”
他没有马上作答,暗忖着她为何有此一问。其实他在上一次的半年之约未满之前就对母亲的身体状况起疑,离婚之后他抽空找了医生,医生在他的锐利质问下说出实话,还请求他的原谅。母亲没病不啻为好消息,谎言的背后是她老人家的苦心和爱心,他原谅了医生,也不再找母亲讨论这件事。后来大概是因为医生告知母亲,说他已经知道实情,母亲才主动对他坦承这个善意的欺骗。
“我的确很早就知道这件事了,我们离婚之后没多久,我就证实了妈没病。”
“那你这次又为什么抓我回来?”
抓她回来?原来她还是很不甘愿。
“我说过了,因为我妈中意你做她的媳妇。我希望她长命百岁,所以跟你签的是无限期的合约。”
“那你你考虑过我的幸福吗?”
“你的幸福?”他平淡地反问。“你家人幸福,你就幸福。”
“我的家人现在的确过着幸福的生活,可是我怎么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幸福?”她说出心中真正的感受。老太太和小陈的话她没忘记,可是她实在感觉不出孙劭学爱她。
“人实在是一种不知足的动物。你现在过的日子已经羡煞很多人了。”
习惯性地,她马上眨着眼,成功地稀释了眼膜上的泪。
“晚安。”她熄了自己这头的灯,拥衾躺下。
望着她侧睡的背影,他后悔自己刚才那样对她说话,可是怕说不出好听的话,而且愈来愈习惯对她无情。他习惯处在这种夹在自卑和骄傲、想爱又不敢启胆去爱的矛盾里,甚至以如此自虐为乐。
“你能像从前那样正常走路之后,要不要去找回你的未婚妻?”她突然翻过身,面对着他问。
“为什么这么问?”他错愕地盯住她。“你想摆脱我?”哼了一声,他接着说:“有白纸黑字在,我不会违约的。”
“你恨她吗?”
他恨宋圣雯吗?是的,一度他恨死那个负心女,甚至诅咒她没有好下场。她打击了他所有男性的尊严,摧毁了他对爱情的信心,为了报复她,他努力地使自己成为一个更强的强人,他要她回来向他摇尾乞怜,向一个一辈子都得靠轮椅生活的强人乞求原谅,乞求爱。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再想掌握她的任何消息,不再关心她是否已琵琶别抱,是否有回心转意的念头。
他已经忘记这个女人了。
“你无须了解我的感情世界。”
“你说得对。你近来的情绪已经让我觉得很不好伺候了,我何必自寻烦恼。”
“你觉得你是在伺候我?”
“我必须伺候你,而且责无旁贷。我没有本钱违约,只能任你宰割。你要我生,我便生,你要我死,我便死。我必须认定自己是幸福的,我也无权过问你是否幸福,幸福是一种很抽象的东西,白纸黑字无法交代清楚的东西,这部分我们可以各自表述,互不冲突,对合约不造成任何影响。”
“是吗?”怒意即刻在他心中攀升,两簇火焰在他眼底燃起。“也许你现在该伺候我情绪以外的部分,比如我的身体。这是合约上不必详细条列却必然存在的项目。”
他马上将言语付诸行动。身子俐落下滑与她并躺的同时,他的嘴已摩挲上她的樱唇。
她不但不躲,更企图报复他。
“这是你警告牺牲者的方式吗?”她在卖力演出,一副想跟他同归于尽的样子。
“身为一个牺牲者,你的表现还太嫩,我不要一个畏缩惊惧的处女。”
“那你就让我这个贡品脱胎换骨吧。”她命令自己化作一团熊熊烈火,为他燃成灰烬。
她弓起身子,仰起脸,诱惑他对她予取予求。他在她的挑逗下,迅速让激情接管一切。他挡不住她好奇的探索,大胆的反应,让她火热的唇学他那样,由他的喉咙一路下滑,在他胸膛上印下一个又一个吻痕。
当她的手抚摩他的最私处时,他始终保留的那分自制力抬头了。
他翻身翻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