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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路西法]神迷堕世作者:灵夜羽魂

第8节

呵,真的有魔法阵么?路西菲尔的手心也布上了冷汗,在自封了一对翅膀又被困于大魔法阵的情况下,自己对一个魔王也完全没有胜算了。

如此危机的情况,路西菲尔竟笑了,他笑自己的大意,也笑自己一直小看了魔族。他的微笑慢慢变得冰冷,取而代之的是傲然的不屑。

有魔法阵或是陷阱又能怎样呢?他有些自负地想,天界没有哪个天使能是他的对手,魔族也不可能。

他看着撒旦叶,曼珠沙华为那宛如黑夜般的双瞳平添了一道血色,风将他黑色的披风吹起,他仿若一只自由的黑色大鸟,正欲乘风飞翔。

他喜欢这黑色,自由而深邃,凝重而深沉,黑色本来就不应该代表堕落和罪恶。

他又摘了几束花,看花瓣随风跃过花海,带着挑衅的力度落入魔族的手中:“站在那儿做什么?我们的交易还没完呢,你想违约吗?”

“我的交易从来都算数的,我的字典里没有违约这个词。”撒旦叶浅笑着穿过花海走到路西菲尔跟前,郑重地道:“我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路西菲尔抬起拿花的手指着花海的对面道:“我只想去地精王的所在。”路西菲尔盯着魔族,暗中保持着高度的戒备。

撒旦叶不紧不慢地道:“急什么,这花你喜欢吗,我们在嗜血森林里走了一天一夜,今天已经是白色情人节,根据我们魔界的习俗,愿意给我个答复吗?”

脚边的曼珠沙华磨蹭着月白的衣裾,发出轻轻的沙沙声,路西菲尔似漫不经心地道:“根据你们魔界的习俗,我也有三天的时间慢慢考虑不是吗?”

撒旦叶跟在他旁边,讥诮地道:“我有不好的预感,你又要像在酒吧时那样想放我鸽子。”

蓝眸里滑过一片明亮的影子,路西菲尔道:“预感多来自于潜在的理性,所以你问我是否会答复也是多余的,你的心里不是有答案了吗?”

撒旦叶与他并肩而行:“预感于我来说是做参考用的,行动有时并不来自于理性而来自于冲动。就像赌徒,为了想要的东西,即使只有百分之一的胜算,也总要去试试。我就是这样。”

“赌徒?”路西菲尔停住脚步道:“那我还是好心地提醒一下,赌局里没有谁是常胜将军,一味投机总有一天会让你输得凄惨,还是改改这个坏习惯吧。”

“谢谢你的忠告。理性固然重要,可这世上仍有些东西需要冲动一下,比如爱情。”撒旦叶转身切断路西菲尔的路,目光依然执着:“爱情把我变成赌徒,当它把我撞得晕头转向,我便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那么重要了。知道吗,路西法,我遇到你后就有这种感觉。”

路西菲尔道:“只可惜你为爱冲动的感觉,我无法体会。”

撒旦叶并不着急也没有生气,他的脸上扬起洒脱的笑意:“这种感觉并不要你体会,只想让你知道。我一直认为束缚终究换不来爱情,如果爱情能有灵魂,那它的灵魂应该是自由的。”

路西菲尔一扬眉,略有兴趣地说:“既然不去束缚,你如何获得爱情自由的灵魂?”

“这个嘛,鸟也是自由的,可总要栖息在树上。我想爱情也是这样。”撒旦叶漆黑如永夜般的眸子捉住那冰蓝的视线,轻轻地道:“用真诚,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爱上我。”

路西菲尔摆脱他的视线:“我喜欢你的爱情观,如果我不是天使,会很高兴成为你所爱的人。只可惜我是天界的鸟,你是魔界的树,我们的世界不同,没有可能。”

“看来横在我们之间的还是身份问题。”撒旦叶道。

身份就像个死结,解也解不开,路西菲尔不愿再争论什么,便直直地向前走。

撒旦叶意识到再讨论下去,天使堕落的话题又不可避免,也不再纠缠,主动让出路来走在他身边。

奥微很知趣地跟在后面,与他们保持着一段距离。

三人在花海里穿行,就像三页小舟,在微微起伏的波浪里拖曳出几条红色的水线。

渐行渐远。

花海的边缘是又一片森林,比刚才的更高大更茂密,但魔气不那么强,而且也有了墨绿的颜色,显出一片生机。

经过了花海,路西菲尔悬着的心总算放下,看来魔王没有想针对自己的意思。

☆、地精领地

步入森林,地面上便散落着奇形怪状的碎石,有的表面有刀刻的痕迹,有的上过颜色。

路西菲尔随意拾起一块,那石头的表面经过精细的打磨,手感润滑,很像是某个装饰用的烛台基座的一部分。

奥微也捡起一个,看不出来原本是做什么用的,可即使他对雕刻不在行,也知道雕刻那上面的花纹也是很费功夫的,不禁觉得惋惜。

“我们已经到了地精族的领地。”撒旦叶道:“地精虽然是魔界地位比较低下的精灵,但秉性孤傲。他们不愿出卖体力做低下的活计而最终选择了艺术道路。历代地精王对族人要求都很苛刻,地精从小就要接受严格的训练。为了保持手工艺品的水准,地精们只在众多的成品中挑选精品,其余的全部毁掉,就像你手里拿的这个,可能就是某个工艺品的碎片,虽然精美,也被淘汰了。但也正因如此,地精的工艺品才能受到天使和魔族的追捧,价格不菲。”

路西菲尔把弄着石块,不无敬意地道:“每个种族都有自己的生存法则,精益求精就是这个并不尚武的种族的生存之道,值得敬佩。”

“真难相信能从天使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撒旦叶叹道:“我接触过的天使大多骄傲古板,喜欢赏花弄月,自命高贵不凡,是不会去思索魔族的种族、生存之类的问题的。”

路西菲尔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撒旦叶一眼:“那只是你少见多怪,至少我周围的天使不是这样的。”

“啧,也难怪,你是上流社会的人,接触的自然都是天界的精英。”撒旦叶惋惜地说:“像我这么一个平凡的魔族只能有幸接触少数的天使,你们的上流社会的事全凭天使间的传闻,不过大多是精英们的绯闻哦。”

撒旦叶话音刚落,地面突然毫无征兆地剧烈地颤动起来。一片粗大的荆棘破土而出,横拦在三人面前。荆棘足有两米多高,上面猝着暗绿色的毒液,一百多个矮小的地精战士手拿刀剑神采奕奕地立在对面,也像从地里钻出来似的。他们披着铁灰色的战甲,身形虽然与高大的魔族战士比起来逊色太多,但坚定的眼神和严峻的表情使他们看起来格外的肃穆。

为首的地精头盔上插着一根黑色的羽毛,高声叫道:“不要向前走了,你们已经到了地精的领地。”他向三人望了望,看到撒旦叶时忽然高兴起来,语气也不那么尖锐了:“摩洛,原来是你啊,好久没见你来了。”

“最近事情很多,来得自然少了。”魔族边说边和他打了个招呼。

地精指着路西菲尔和奥微,细长的耳朵竖立起来,满是戒备:“这两个是谁?和你一起的吗?”

“没错。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是带他来找地精王的。”撒旦叶指了指路西菲尔。

地精对他们的摩洛非常信任,为首的刚刚挥了挥手,地精们就收起戒备时的严肃表情,散开了大半,荆棘也倏地一声钻回地底。

地精将领走到路西菲尔面前,由于身高只到路西菲尔的腰际,所以只好抬起头来问:“天使大人,请报一下你的身份,我好进去通报一下。”

路西菲尔转身看了眼魔族,犹豫了片刻,既然兜帽恶魔与地精如此熟络,即使现在故意隐瞒,相信他很快就会知道的。

“我叫路西法,智天使,是副君的特使。”路西菲尔当着众人的面挽起左侧的衣袖,露出小臂的内侧。

他的手腕处有一片纹身似的金色印记,光在其上隐隐流动,正六芒星和六翼,路西菲尔的纹章,只有特使才能在身体上暂时保留这种印记。

看到纹章,堕天使的目光立刻崇敬起来。天界智天使有数万个,他见过的还不到其中的十分之一,副君的特使就更没见过了。

路西菲尔拿出一个细长的镶着蓝宝石的匣子,缓缓地道:“这是副君殿下的礼物。”说着他一手托着匣子,另一只手的指尖所及之处荡漾开一片光圈,接着匣子上的封印被解开,匣子自动打开了。

白色丝绢衬托下,排放着十块不同种类不同颜色的宝石。宝石下方,好像还有一封信。

奥微看到宝石,眼睛都被晃得睁不开,除了透明的钻石和紫色的时间之砂以及蓝色的印象之海,别的品种他都不认识。

路西菲尔将匣子盖好,交给为首的地精。地精小心翼翼地接过匣子,他见过许多石头,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稀有的宝石,于是不敢怠慢,双手捧着匣子亲自屁颠屁颠地通报去了。

目光在路西菲尔和纹章之间变换了几次,一直没说话的撒旦叶见地精走远了,终于促狭地道:“为谁干活不好,怎么偏偏是他的特使?”

堕天使当然不明白撒旦叶的纠结,兴奋地接过话头:“在天界,能为副君效力是莫大的荣幸啊,不过你是魔族可能无法体会这种感觉。”

撒旦叶不满地横了他一眼,换上报怨的语调对路西菲尔说:“特使大人,早知道你是为副君效力的,我就不该接这带路的活儿了。”

“你怕了?刚才谁还说字典里没有违约这个词,该不会现在就反悔了吧。”路西菲尔有意试探他的态度,略带嘲弄地道:“难道你后悔把我带到这里,还打算召唤魔兵抓我吗?”

撒旦叶霸道地拉过路西菲尔的手腕看了又看,压低声音问:“我当然不会这么做,可你是来干什么的?”

“执行任务。”

“什么任务?”

“当然不能告诉你。”

“答应我,不要伤害他们。”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路西菲尔不满地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道:“难道你以为副君殿下专程派特使来就是为了要几个地精的命?”

“对不起,路西法。”撒旦叶真挚地说:“他们救过我的命,我只想尽力保护他们。”

路西菲尔不说话。不知为什么,他不喜欢魔族因为几个地精误解他。

见魔族与天使间又有了矛盾,奥微暗暗为天使捏了把汗,毕竟他是孤身一人深入魔界的。亲身经历已经告诉他,魔族虽然重视契约,但很多时候,誓言往往也靠不住。

“特使远道而来,不报一个真名多没诚意啊。”撒旦叶又靠近路西菲尔,幽幽地问:“副君殿下让你一个人来执行任务,看来很看重你,智天使的名字我大多听说过,你是哪一位?”

“天界有数千名智天使,能有权和魔界打交道的却只是少数,我就算把名字告诉你,你一样没听过。”路西菲尔不想让他怀疑身份,有意兜圈子。

“那不见得。说来听听嘛,也许我恰好听过呢?”

“地精只认同我的身份,并不在乎我的名字,你是带路的,就别管这么多。”

“这么神秘兮兮地做什么,不就是个名字么?”

“你不是不在乎我的名字么?我就是我。”

撒旦叶忽然无奈地放弃了,绕不过他呀。

通报的地精回来了,恭敬地对路西菲尔道:“天使大人,王请您到里面说话。他的腿有旧伤,就不方便上来迎接您了。”说完地精礼貌地让出路,做出请的姿势。

路西菲尔跟着地精向森林深处走,撒旦叶和堕天使紧随其后。

他们来到树林深处一个十米来宽的洞口前,与禁区的临时洞穴相比,这个洞穴不仅更大,也挖掘得更细致。一道石梯盘旋而下,石梯两侧护栏上雕着花朵,各不相同,毫不马虎。光滑的石阶被紫色的火光照得泛出幽幽的光泽,一直向下探进深深的洞里。

路西菲尔对撒旦叶和奥微道:“不介意的话,你们能在这里等我吗?”

堕天使被囚禁了一年,对幽闭的环境总有些抵触,一听不用下去,如获大赦般的点头。

“可以,别太久就好。”撒旦叶知道路西法不想自己听到他和地精王的谈话,也非常识趣。

独自跟着地精向下走,路西菲尔发现洞穴越远离地面就越宽敞,几十个台阶后,他们己身处一个极宽大的地宫之中。地宫的穹顶与底部靠十几根天然石柱支撑,而他们走的石梯就盘绕在这其中一个石柱上。每过一百阶就有一个平台与其他的石柱和石壁上的大厅相连。

这样的平台共分九层,各层间的平台和连廊密而不乱,紊中有序。向下望,能看到地宫最底层岩浆流红色的火光。

地宫宽大安静,光线幽暗,从四面八方幽深的回廊里偶尔会传来隐隐的斧凿声。除了为数不多的岗哨,几乎看不到走动的地精们。

路西菲尔被指引着下到第七层的大厅,走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扇大门前。

引路的地精替他打开门,便退在了门外。

☆、地精王

路西菲尔进入一个并不算宽大的厅堂,不过相对于地精矮小的身材,这样的大厅已经很宽敞了。

大厅中央铺着墨绿主调的地毯,绣着拼色的图腾,陈设器具都很小巧,一派异族情调。

厅堂的末端,生长在墙壁里的灰黑色的树根虬结着,末端暴露在空气中,盘卧在地上就像一群冬眠中的蛇。

一个地精坐在轮椅上,头戴花枝造型的金冠,穿着厚实的暗红布料的短袍。他的腿从膝下被齐齐截去,只用宽大的袍裾简单地盖着,空空荡荡,使他本来就矮小的身材更显得矮小了。他头发花白,皮肤松弛,碧色的眼睛虽浑浊却充满精神,这才让人感觉他并不像看上去的那么苍老。

他的手中捧着那只匣子,看到路西菲尔进来,便欠身施了一礼:“高贵的副君特使,我的腿不方便,没有上去迎接,请见谅。”

路西菲尔轻轻点头,柔声道:“没什么,不用客气。”

地精族的东西不是特制的都比较小,地精王指着大厅里最大的特制沙发道:“大人,请坐吧。”

路西菲尔落座后,地精王小心地道:“特使大人,我族与天界一直没有政务上的往来,地精族已经宣誓对索多玛魔域效忠,所以如果是天魔两界之间的事情,还请您与魔王大人商量吧。”说着他又托起那个匣子道:“副君殿下的礼物太贵重了,还请特使大人将它们转交给副君殿下吧。”

路西菲尔的目光落在地精王那只托着匣子的手上。那双手皮肤粗涩,骨节又粗又大,就像植物的根结。很难想像那些美轮美奂的绝世珍品就出自于这双干枯的手,而一个赋予物品以生命和无限价值的人,他的样貌却丑陋而苍老。但以魔族的生命力和年龄来推算,他现在又不应该是这副样子。

路西菲尔对地精王又多了几分好感,诚挚地说:“这是副君殿下的授意。你是雕刻方面的大师,这些东西本来也算不上多贵重,到了你的手上才会更有价值,还是请你不要推脱了。”

“您过奖了,天界的艺术家数不胜数,我族人少势微,只能靠手艺谋生存。”听了天使的赞赏,地精王很谦虚。

“既然说到手艺,副君殿下说……”路西菲尔不想直接切入正题,灵机一动道:“他喜欢你的作品,想订做几样饰品送人,形式不限,半年后会派人到法格恩的神迹酒吧来取,报酬自然丰厚,只是这件事不想让别人知道。”

“承蒙副君殿下厚爱,这是我的荣幸。”地精王颇为惊异,他不相信副君派一个特使来只是因为喜欢他的作品,便试探地问:“特使大人,副君殿下还交待别的事情了吗?”

“不错。”路西菲尔幽幽地道:“副君殿下派我来还想问你一个人的事情,不涉及魔界的事务,还请你如实相告。”

地精王坐在轮椅上努力将佝偻着的背挺了挺,认真地道:“如果是这样,我愿意尽力而为。”

路西菲尔停顿了一会儿,等到他们之间充满了寂静,忽然直视着地精王的眼睛问:“请告诉我,沙卡利曼耶尔在哪儿?”

“我没听过这个名字。”天使身上的压迫感瞬间而至,地精王心里一紧,反应竟出奇地快,几乎想也没想就回答。

唇角露出一丝浅笑,路西菲尔观察着地精王的眼神,他的眼神在回答时有明显的闪烁,而作答时又不假思索,就像条件反射,是有意识的举动。

“请再好好想想。”路西菲尔有意放慢语速,再给他一次机会。

地精王好像思索了很久,而脑中却混乱不堪。他的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枯枝一般的手不自然地攥紧,终于缓缓地说道:“我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在说谎。”路西菲尔用不容怀疑的语气道:“我的手下打听到你曾提起过这个名字,请你开诚布公地告诉我,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名字的?”

地精王小心地把匣子放在旁边的小几上,微垂着头,就像一个受刑的犯人,他沉默了很久,才沙哑地道:“二百多年前的一天,我在上面的森林里发现了一个人,那时他已经神智不清,我问他话他也说不清楚,我走过去想把他扶起来,谁知他的周身带着很强大的诅咒,我的生命力就在那时被抽走了。”

路西菲尔点点头,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深吸一口气,地精王说:“他一直在念着一个词,听起来好像一个名字,那时他像疯了似的抱着我的腿不放,他很难控制自己的力量,我的腿就是那时被失控的力量毁去的。我很想记住他说的音节,可是受了重伤,又被诅咒了,我昏了过去,醒时对他说的词也没什么印象了,因为当时也没听清。后来,我知道他叫沙卡利曼耶尔,这是他仅存的记忆。天使大人,我只知道这么多。”

“他毁去了你的腿,可你并不恨他,是吧?”路西菲尔用眼角的余光看着可怜的地精王,他本性善良,心灵手巧,对给他伤害的人没有一丝恨意。

“的确,我并不恨他。”干枯的双手滑过那张苍老的脸,地精王平静地道:“在战乱不断的魔界,我们这一族的生存实属不易。我们爱惜生命里的每一个和平的日子,决不愿去平添仇恨,这种感受是生而高贵的你们无法体会的。我虽然受伤了,可我把沙卡利曼耶尔的到来当作生命的恩赐,就像神给天使的恩赐一般。我没恨他,相反我照顾他,让他康复了。我唯一遗憾的是没帮他记住他说的那混乱的词,可我已经尽力了。”地精王抬起碧色的眼睛,那里没有浑沌,而是一片澄明:“事实证明,他超乎想象的强大,多次保护我们免受战乱之苦。特使大人,你来这里问到他,是因为他曾触怒了神吗?”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因为我也不清楚。”路西菲尔道。

不由地叹了口气,地精王缓缓道:“已经过了二百年,为什么不能宽恕他——”

地精王兀自陷入一种深邃的感触中。

调整了下坐姿,路西菲尔将落在肩上的鬓发向后理了理,却不想这个小动作被地精王看在眼里,他的话戛然而止,目光也忽而凝滞了。

路西菲尔意识到他的视线,忽然想起手上还戴着地精王送给已逝王后的戒指,爱慕之意。

让人想起最不愿想起的过往是一件残忍的事,让一个如此善良的灵魂经历这一切,路西菲尔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忍心。

他只有沉默。

地精王花了好一会儿平复自己的情绪,声音更沙哑了:“特使大人,恕我失礼。您手上戴的戒指是我曾经的作品,叫做爱慕之意。”

路西菲尔微微点头:“我曾听说过它的故事,我很愿意将它归还给你。”说着他就要把戒指摘下来。

地精王连忙摇头解释道:“特使大人,您的心意我了解,不过不必了。对她的爱,在戒指做成的那一刻就深深植入我心里,已不必再追求什么形式。所以救了沙卡利曼耶尔后我就把这一对儿戒指的另一只——思念之心送给了他,他似乎为情所困,不论如何我希望他能找到所爱的人。我想如果能让他得到幸福,我的王后莎拉也会很开心的。”

摘戒指的手停在半空,路西菲尔仿如被雷击过一般愣在当场——原来神要他封印的人一直就在身边。

那个说爱他的魔族就是他的目标,沙卡利曼耶尔。这样的巧合真的没有想到。

“既然这样——既然这样,这只戒指我就收下了。”很快调整回状态,路西菲尔依然镇定自若,掌握大局:“那么后来沙卡利曼耶尔怎么样了呢?”

地精王有意低着头回答:“后来他离开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刚才地精战士与沙卡利曼耶尔打招呼是那么熟络,路西菲尔心里很清楚他不但没有离开,而且偶尔还会回到这里来,所以地精王应该知道他的行踪。他平静地道:“可能刚才的地精并没有把我们来到的情况详细地禀报给你。和我一起来的,还有我的向导——一个名叫摩洛的魔族。你认识他吗?”

地精王的神情明显一滞,碧色的瞳仁里满是尴尬和犹豫。

路西菲尔不想让地精王觉得难堪,实际上只要道出摩洛和沙卡利曼耶尔这两个名字,地精王的谎言已经不攻自破了,于是他不再问关于摩洛的事,只是静静地等着。

多年来,他已经深刻地体会到有的时候沉默比不断发问更为有效。

他知道地精王此时正在理性与情感之间做抉择——在选择做一个好族长的时候违背自己的心做一个出卖者,或者在选择做一个保密人的同时让自己的族人与强大的天界为敌。

理性与情感的抉择,他能体会这其中的痛苦与无奈。

从萨麦尔到沙卡利曼耶尔,不知还会不会有下一个。

☆、再次启程

地精王从路西菲尔的话里听出了端倪,已经猜到是那枚戒指泄露了沙卡利曼耶尔的身份,于是他坦白地说:“不错,我认识他。”

说实话将大大提高地精王后面回答的可靠性,路西菲尔满意地点了点头,缓缓地问:“你遇见沙卡利曼耶尔的时候,他身上带着什么物品吗?”

“物品是指什么?”地精王不解。

“比如书之类的东西。”

地精王用一只手托起下巴,只回忆了片刻便说:“特使大人,他当时没带着书,我敢保证。当时他几乎没穿衣服,非常狼狈,我现在还能想起他那时的样子。”

“你确定没有记错?”

“绝对没有。”

路西菲尔的目光移到吊灯幽蓝的火焰上,他相信地精王的话,天使之书本是拉结尔带走的,即便沙卡利曼耶尔得到了,他也不一定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带在身上。书的去向看来还得问沙卡利曼耶尔本人。

缓缓站起身,路西菲尔道:“我想问的都问完了,很谢谢你的合作。”

地精王明显松了一口气:“特使大人,我只能提供这么多信息。”

“我走后,你会把我们的谈话告诉他吧?”侧过身,路西菲尔用眼角的余光瞥过轮椅上的地精,依旧冷淡地问。

一股寒意自脊背爬升,地精王浑身紧绷,可还是坦然地回答:“是的。”

靴底敲打着花岗岩的地面,发出笃笃的响声,路西菲尔的每一步在地精王眼里都像慢镜头在放映,直到他在他面前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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