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没有窗,全凭一个吊在天花板上的灯泡照明。这盏简陋的灯其实也不怎么亮了,发出来的光昏暗潮湿,却仍引来几只小飞虫绕着灯光飞舞,不停地撞在灯泡上。
灯下,一个形容枯槁的中年男人被绑在椅子上。他的双眼像是睁不开般一直眯着,眼角处有一道泪痕结在皮肤上,反射出隐隐的水光。而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四处可见溃烂结痂的痕迹,让他看起来仿佛什么披着人皮的怪物,格外可怖。
“李志和。”
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然而中年男人似乎完全没有听见这声呼喊。他无法控制地不停打着呵欠,同时,牙齿震颤着咬合在一起,令他的嘴里发出咯咯的声响。
“李,志,和。”喊他的人抬高了音量。
中年男人却抽动得越发明显,到最后几乎可以说是在痉挛。突然间,他的身体毫无预兆地向上弹了一下,幅度之大,连带着身下的椅子都被拉拽拖动着发出刺耳的动静。
这是极其典型的毒瘾发作的症状。
从刚刚起就一直在喊他名字的人见状,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春末夏初,雨水渐渐变得多起来。雨一阵阵地下,没完没了。
彼时薛怀玉骨折的腿基本上好得差不多了,薛汶便带他去医院拆了石膏。
恢复了自由行动能力的薛怀玉似乎还有些不习惯,走路摇摇晃晃的,好像右腿依然使不上劲。医生嘱咐那人说,最近还是少做剧烈运动,但也不要老是坐着,有空就起来走走。
凌晨时分,市区下了一场暴雨。闪电撕裂了这个潮湿的夜晚,伴随着滚滚雷声笼罩在城市上空。
“老板,怎么处理?”通话那头问道。
薛汶捏了捏山根,说:“让他吸。等人正常一点之后再问,问完找个由头丢给警察。”
“好的。”
挂断电话后薛汶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才两点出头,正当他准备躺回去继续睡时,一丝亮光透过房门的门缝照进来——外头的灯亮了。
家里就两个人,不用想都知道外面是谁。
薛怀玉动作很轻,基本上听不出他在干什么,只知道灯开了之后许久都没有再关。薛汶思索了一会儿,决定不去管,翻了个身又闭上眼睛。
等再醒来已经是早上七点了。外头的雨小了不少,如丝般从灰霾的天空上飘落下来。
薛汶如常洗漱完后来到客厅,发现薛怀玉正坐在沙发上看书。
那人的脸色看起来并无异常,以至于薛汶也无法判断他到底是彻夜未眠,还是昨夜晚些时候又睡了,只不过今晨起得早。然而在某个瞬间,薛汶敏锐地从薛怀玉那张万年不变脸上察觉出,对方心情不是很好。
“晚上回家吃饭,”临出门前,他对薛怀玉说,“我处理完公司的事,大概六点半回来接你。”
傍晚六点出头,薛汶准时离开公司,等回到家楼下时,时间正正好好踏准6:30。
他看着坐进车里的人,伸手从后座的地上掏出一个礼物,递给对方:“生日快乐。”
今天是他的生日,理论上也是薛怀玉的生日。
“是什么?”薛怀玉接过礼物,问道。
从外观看,那是个巴掌大小的盒子,外面被精心包装过,用金色丝带扎了个很是精致的蝴蝶结。
薛汶一边挂了挡把车从前院倒出去,一边说:“拆开不就知道了。”
“那我现在拆?”
“……到家再拆。”
这顿晚饭倒也没什么好说的。薛汶从不会指望在薛家的任何家庭活动里感受到一点其乐融融的氛围,不过这好歹是薛怀玉回来以后第一个在家过的生日,托这人的福,父母把大部分精力都不在他身上,短暂地忽略了他的存在,让这顿饭吃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松些。
挺好的。薛汶心想。
饭后他回房间洗了个澡。正当他站在窗户前擦着头发,心想今晚大概还是要在这过夜的时候,手机响了。
铃声让难得能放松一下的神经又骤然紧绷起来,薛汶低声骂了一句,转身抓起被丢到床上的手机看了眼。
打来的竟然是薛怀玉。
他接通电话,只听那人在另一头问说:“哥,现在有空吗?陪我出去一趟吧。”
外头还在下雨,一直不停。
“去哪儿?”薛汶问。
“墓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