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云英踩着宫门打开的时间出来,仍旧先去了一趟西市。
这一回,她提早准备了送给殷大娘的针线活,又从西市买了些能存两三日的点心拎上?,便直接往怀远坊去了。
一路上?,依旧有种逐渐升腾起烟火与生?机的氛围,瞧得人的心情跟着变开朗。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街市上?多了不?少读书人。
他们年纪不?一,操着与京都人不?同的各地口音,大多穿着布衣襕衫,有些背后还?背着书筐,穿行在大小的街巷里。
应当都是自各地赶来京都,准备参加明年春闱的学子们了。
云英坐在马车上?,好奇地掀开车帘,朝外张望。
车夫仍是同一个,车亦是同一辆,不?过不?再像上?次那样简陋。
车框上?的木条换成了更结实耐用的,竹编的顶棚亦加了几层,将先前破口的地方都补上?,即便是落瓢泼大雨,也不?会漏下一滴,原本空空的四周,更是挂上?了防水遮阳的油布。
听?车夫说,上?月送她回宫后,靳昭又来寻过他,给了他一笔钱,让他将马车修整一番,以后每月都到?宫门外接送她。
竟是中秋前的事。
云英心中觉得熨帖,愈发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靳昭。
眼看宽阔的大街对面,有五六个清瘦的书生?一边走,一边指着前面一面写着个“住”字的飘扬的小旗说话,似乎正在寻落脚之处。
为首的那个青年看起来却是他们中最?年轻的,面目俊美,带着读书人的不?凡气度,教人眼前一亮。只是瞧着脸色苍白
中有些发黄,衣裳虽整洁,但也还?是一副昼夜赶路后,灰扑扑的模样。
隔着三五丈的距离,云英依稀能从周遭鼎沸的人声里辨别出他们说话时的只言片语。
听?那口音,倒与东宫那个许州来的小内侍说话时偶尔流露出的乡音十分相近。
她不?由?多看了一眼。
靳昭就是去接许州考生?的,如今人已?到?了京都,那他呢,是不?是也回来了?
云英心里猛地一跳,一种可称为喜悦的情绪慢慢流淌出来,连带着她的笑容与眼神都亮了些。
也许是她这一眼看得久了些,那个背着书筐走在前面的青年忽然有所感应似的转过头来,正好对上?她明媚的目光。
那青年愣了下,俊朗如玉的面容不?知怎的,悄悄闪过一丝不?自在。
云英见状,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失礼,忙冲他笑笑,放下车帘,重新坐回车里。
“从光,瞧什?么呢?可是遇见熟人了?”身?边的同窗见傅彦泽盯着一旁发呆,不?由?出声问,目光也跟着看过去,却只瞧见一辆马车晃晃悠悠从眼前驶过。
“没什?么,”傅彦泽回神,连忙收回视线,压下面上?正要浮现的红晕,正色道,“许是这两日赶路有些乏了,方才有些走神,咱们还?是快些找到?落脚处吧。”
同窗见状,也不?多问,只抬头看着四下宽阔气派的街道,感叹:“乏吗?昨日我?也觉困乏,可眼下进了城,竟一点也不?觉疲倦了。这就是京都啊,繁华富庶,气象万千,当真是比咱们许州好上?千倍万倍,就连娘子,都比许州的更精致美丽!”
傅彦泽听?着同窗的感慨,面上?到?底浮起一层红来。
马车慢慢驶入怀远坊的时候,云英便提着东西从车上?下来,让车夫先回去了。
靳昭的宅子不?是从前城阳侯府那样高门大户的大宅院,门前自没有专门修筑的一条宽阔道路供马车来往行驶。
他那两个相邻的小院子外,是勉强才能容两辆马车并行的窄路,此?刻正是坊间百姓进出的时候,马车驶进去多少有些困难。
上?回因还?不?认得路,才由?靳昭带着乘马车入内,这回认得了,便干脆自己?走进去,横竖那院子离外街不?远,不?过进去两个路口便到?了。
她循着记忆,正经过一条极窄的小巷子口,眼见没几步就要到?了,却被一只忽然出现的手一把抓住,拽进那条窄小的巷子里。
那人动作极快,力道不?小,却很有分寸,牢牢握住她手腕的同时,没有弄疼她一点,一进巷子里,又立刻放开,转过身?来面对着她。
“是我?。”
巷子太窄,两边的墙亦砌得高,巷口还?挂着大片稍有泛黄的常春藤,挡住大半光线,云英的双眼骤然由?明至暗,有些适应不?过来,抬头间茫茫然一片,仅能瞧见一双幽蓝有神的眼睛,正炯炯望着自己?。
她呆了呆,等视线逐渐清晰,终于?看到?靳昭那张熟悉的脸庞。
“你果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