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华浅照,醉蓉阁灯火通明至天亮,每个人的眼眶均是血丝满布,待得亦辰上朝而去,如昔终是勉强支撑起身斜靠床框,看着芩儿递来的汤药,黑棕色的汤汁带来浓郁的苦涩气息,强忍腹中恶心,轻声语道,“罗御医可有说过我小产的理由……”
芩儿颔首,“奴婢问过罗御医了,说是因为娘娘身子底不好……”
“身子不好……”如昔暗了眸光,久,凄然一笑,“自个的身子,我岂会不知晓……”
“……”芩儿只颔首不言,这样突然的小产,若说只是身子不好,那罗御医每日请的平安脉,如昔每天按时喝的安胎药又算什么……
如昔敛了神色,墨黑的双眸闪过些许异样的神色,轻语,“皇上可有说过什么?”
“罗御医素来最受倚重,皇上倒是没有别的嘱咐……”芩儿暗垂双眸,“只是……”
“只是什么……”如昔眸光微紧,心弦浅颤。
“奴婢也只是意外听得,好像,皇上让王公公彻查昨日的膳食,奴婢想来,皇上兴许也是有所怀疑的……”
轻轻呼气,继而若有一叹,“不是他就好……”
芩儿微滞,抬眸惊愕,“娘娘难道是怀疑……”
如昔疲倦的愁了眉角,他的异常举动让她不得不心生怀疑,可既然他也在彻查此事,那便不是他的意思,心里终是缓下些许,她最怕的,是他伤害了孩子……
芩儿见她蹙眉,只担忧道,“可昨个的食谱是王公公亲自对验过的,里面应该没有什么不妥之处才对……”
如昔微垂双眸,“我只是不甘心……”她明明已经很小心,明明已经竭力的去保护自己了,到底,还是奢望了么?这宫里,哪有她要的安生日子……
芩儿担忧喃语,“娘娘……”
“若是天意,我无话可说,若是人为……”如昔泪浸的眸略见坚定,“势必叫她双倍奉还!”
“娘娘现今还在小月子,身子才最要紧,其他事,可待娘娘身子好了再作打算也不迟……”
如昔指尖紧扣床褥,沉默须臾,终是道,“皇上若是来了,便说我昏睡未醒,不宜接驾。”
“娘娘小产,皇上守了一夜,其痛其伤不比娘娘少,娘娘这般,只怕皇上会……”
“以我现今心境见他,只会更糟……”如昔紧咬唇瓣,泛出些许鲜红,微阖的双眸盈着点点泪花,若是此刻他在自己身前,她怕她会忍不住哭诉,忍不住抱怨,忍不住声嘶力竭的让他找出凶手,可她不敢,她深知他的性子,容不得半点违逆,即使是自己才是受伤害的一方,若是自己的悲伤刺到了他,他便不一定会顾念……
芩儿终只是颔首应下,未再多言。
早朝刚过,宸清宫堆积的奏折让亦辰微抿了唇线,朱笔微顿,“醉蓉阁如何了?”原本想等下朝便去看看,可脚步却终是停了下来,心里那一点点退缩之意,也许是因为没能制止的歉然,也许只是因为不想看到她那样悲伤的面庞,不想看到她泣不成声的模样,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可真当失去时,心里还是会纠然成结……
王德胜自是猜出几分,只道,“罗御医送了汤药前往,听说昭媛娘娘喝药又睡下了。”
亦辰浅愁了眉头,那人定是痛苦不已吧……
王德胜浅声语着,“听罗御医说,娘娘情绪已见好转。”若是担心,为何不前往看望?
“……”亦辰微眯了眼,终只是垂眸眼前奏折,并不应声。
王德胜躬身礼着,心下却免不得略见一叹,皇帝是真的怕了,这样的抗拒难道不是因为真的用了心么……
午膳刚至,亦辰轻瞥一眼,终是愁了眉梢,那人近来便没怎么用过膳,只怕今日更是……似有一叹,起身拂袖而离,直朝醉蓉阁而去。
醉蓉阁朱门微阖,院中没了说笑声,静静的似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亦辰负手立于宫门口,剑眉微蹙,鹰目直视,好似能将这宫墙看透一般。
如昔斜坐侧塌,手中抚着芙蓉花笺,提笔将那经书誊抄其上,偶见滴落一二泪水,却从不听得一声哭泣。
福子细步进屋,“娘娘,皇上在宫门口站着呢。”
如昔微滞了神,轻语似喃,“芩儿……”
“是……”芩儿略见一礼,出得屋去,于院中轻声语着,“娘娘刚用了膳歇着了,你们作活小心些,别扰了娘娘休息。”
福祥二人佯势轻应一声,音虽不大,却也足以传出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