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还不忘问一下桂哥儿:“你要不要去?”
太子也说:“桂弟一起去啊,我们是去庙里给你外甥女祈福的,顺便再去玩儿半天。”
桂哥儿想说我不去,正经人谁去庙里玩儿啊。
这个时候贾琏来了。
贾琏来了之后太子特意站起来,对着他叫了一声伯父,把贾琏美的冒泡,听说他们去庙里还问桂哥儿要不要去,贾琏一口答应:“去,桂哥儿去,去给你姐夫和姐姐跑腿。”
然后看了一眼侄儿,你个笨孩子,这个时候不上去拉拉关系将来可怎么办?
贾瑭就看着桂哥儿这个大灯泡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起去了。贾琏殷勤地送到门口,看他们坐上马车,随后被前后几辆马车挟着出了宁荣街往外去了才回东院。
贾琏这个时候非常兴奋,回来跟贾瑭说:“你看见没有,太子人挺客气的。”
贾瑭心想:我只看见了个病秧子。
而此时坐在马车里面的桂哥儿简直如坐针毡,整个人木愣愣的看着对面姐姐和这个男的坐在一起,姐姐十分亲密的搂着他的肩膀,一只手还在他的胸口给他顺气,这人还搂着姐姐的腰,两个人简直是贴到了一起。
不害臊!!
两人从这几天的饮食一直聊到近两三个月的天气,又从天气聊到了还没见过的那个小女婴的健康问题……桂哥儿就觉得自己坐在这里纯粹多余,而且就不该跟着他俩坐在这个马车里。
唉!
桂哥儿想从马车里跳出去。
好不容易车停了下来,他赶快掀开帘子蹿出去,没等人家扶着就从马车上跳到了地上。
随后一番折腾,另外两个人下了车,周围不少人围着他们进了庙里,这里已经提前安排好了,太子并没有下拜,而是站在站在蘑菇身边,蘑菇在佛前跪下,对着佛祖拈香祷告,又送出了一笔香油钱,并许下愿,这才一起从大殿里出来。
出来之后,他们便在周围安全的地方开始散步。蘑菇还叫着桂哥儿一块儿去,桂哥儿这个时候赶快摇头。
再不跟着了,太尴尬了。
他的尴尬都已经写在脸上了,蘑菇忍不住笑了起来,连太子都说他脸皮薄,看着他们两个相携着走远,桂哥儿在反省到底是自己脸皮薄还是这一对儿脸皮厚。
时间过得很快,在外边吃了一顿斋饭之后,太子送他们回到荣国府,再次和贾瑭见了一面,贾琏还在这里等着,大家一起说了半天的话。等到太阳快落下来了宫中的马车才走。
蘑菇回大观园了,贾琏也美滋滋的走了,剩下桂哥儿坐在贾瑭面前,当被问及今天一天的感受的时候,他整个人的脸都在扭曲着。
“圣人说……”桂哥儿想了半天也没找到圣人说夫妻之间该怎么相处,齐眉举案和相敬如宾这是别人说的。桂哥儿从来没有见过父母有什么过格的举动。尽管在桂哥儿看来父母已经很恩爱了,但是今日看到姐姐和那个太子总觉得浑身不舒服,就像是衣服没有经过处理穿在身上很刺挠一样,他觉得很不自在。似乎姐姐他们乐在其中,只有自己尴尬的想钻地缝。
“就……他们一上车就抱在一起。我觉得不对,书上说‘发乎情,止乎礼义’,是我想了半天才想出来的一句话。”
贾瑭明白了,就是人家的行为刺伤了这小子的眼,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小学究。不过仔细想想,这个社会的人表达情感的时候似乎都过于内敛。热情奔放的举动很容易被看成异类。
贾瑭不像云芳那样能跟儿子往深里面谈,贾瑭不知道说点什么合适。
他如果说:你老子上辈子见过很多人抱在一起啃,似乎能吓着他……总之贾瑭不善于和儿子聊这些。
“怎么说呢?整个车里除了你之外对于他们俩来说没外人。私下里亲密一点,总比冷冰冰的好。”
“可……可圣明天子不应该沉溺于儿女之情……”
贾瑭觉得儿子的脑子肯定坏了。
女儿怎么样已经掰不回来了,但是眼前的这个小封建一定要掰一掰。
贾瑭想了想,就跟儿子说:“天子?天子也是人呀!”
桂哥儿忍不住睁大眼睛,短短的一句话,传递出很多意思。做父亲的只想跟儿子说天子也是人,私下里面儿纵情一点儿并没什么错。然而做儿子的不是这么想。
他从贾瑭的语气神态当中看出了贾瑭对天子并没有什么畏惧。再仔细想想,贾瑭从来没有在家里面特别是私下颂扬过天子,更没有对把天子当成君父。
桂哥儿恍然大悟,其实自己家每个人都有几两反骨,琏二伯父除外,反的最明显的就是珍大伯父。到了此刻看明白了父亲的态度之后,他一时之间弄不明白在亲爹和大伯父之间到底哪个人的反骨更重?
如果贾瑭知道他内心所想,这个时候会忍不住大笑着拍着桂哥儿的小肩膀告诉他,贾琏那厮也是个反贼,若是按原著来说,平安州造反就是贾赦指使贾琏执行的。
贾瑭不知道桂哥儿内心所想,桂哥儿也想不到大家活在一个书中的世界里。所以这一次父子之间的谈话就很明显是风马牛不相干的。
一转眼到了四月,去送葬的队伍回来了。宁荣两府去送葬的人每个人回到家的时候都显得风尘仆仆,满脸疲惫。
邢夫人一回到家就跟来迎接的蘑菇说:“这一路上是吃不好睡不好。路又颠簸,我的老腰这几天一直在疼。哎呀,真是……”一想到太上皇还在,宫中还有两位太后,这样的事还要再经历三次,邢夫人想死的心都有了。如果自己再长寿一点儿,或许还要赶上现在这两位帝后的葬礼,那就更要了老命了。当然这些话是不敢说出来的。
云芳回到家也是满身疲惫,别看云芳年轻,但是该受的罪一样没少。
长生再见到妈妈的时候先是不敢置信,后来就扑到妈妈的怀里大哭了一场。等到大家把他哄好了之后又没心没肺的和小哥哥一起跑着玩耍去了。
老太太这会儿贾赦贾珍说话,王熙凤她们几个便围着云芳问太妃是如何安葬的。
云芳喝口水:“葬进妃园了,甄家的几位姑娘我看了,唉,都没回来,给太妃在哪儿守灵呢。”
“守灵?”惜春问:“不是说太上皇安排她们嫁人了吗?”
云芳摇摇头,“没,都没嫁,成了守灵人。听说太妃的遗物按照她的遗言送去江南给甄家人了,她的陪葬很少,都是些宫里其他的妃嫔送的。”她下葬的时候穿的是太后的服色,用的是太后的棺椁,陪葬品是别人的馈赠,生前富贵一生,死后自己的东西一件没带走。宠爱恩情如镜花水月,折腾了一场又被多少人唾骂,如今虽然躺在了妃园,未必是入土为安,想想真的令人唏嘘不已,感慨万千。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袭人背着一个包袱走到了她们前面。
云芳看到她还有几分惊讶。
其他几个姑娘看到她,也是心情复杂。
袭人是拜别的,她目前前几日来给她赎身了,她要随着她母亲回家去了。
云芳突然想起来,贾宝玉的这些丫鬟如今都在老太太的院子里呢。当初贾宝玉的这些丫头个个聪明伶俐,都是拔尖的人物,如今似乎也只有袭人一个人离开。
她当然知道,袭人这种人是那种精准努力的人,她们从来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并为此不断努力。每当遇到挫折的时候也能及时止损,掉转方向。
似乎这样做并没有什么错。
可是在他们精准努力的时候,总是会伤害别人,踩着人家的肩膀获得想要的一切。
看着袭人的背影,云芳就想起一首诗的最后两句:至竟息亡缘底事?可怜金谷坠楼人。
那些精准努力的人,似乎也是没气节的人。
金解忧
袭人走了之后,云芳开始关注宝玉以前的几个丫鬟,这几个丫鬟里面有名的就是袭人晴雯麝月这几个了。
走了一个袭人,其他人也分到了各处,唯独晴雯还在老太太的屋子里。
说起晴雯,李纨就说:“这个丫头最是牙尖嘴利,以前在宝玉的屋子里就称王作霸。如今在老太太的屋子里除了那几个大丫鬟谁都弹压不了她,老太太说晴雯最忠心,是给宝玉留着的,将来跟着宝玉两口子。叫我说那个袭人才是稳重可靠的,没想到她反而走了,真是叫我想不到。”
云芳看了一眼李纨,云芳认可老太太的看法,这几个丫头里面最忠心的是晴雯,最可恶的是袭人,然而袭人惯会做人,没人说她不好,是远近有名的贤惠人。
既然李纨这么说了,王熙凤接着说:“那丫头的手艺好,老太太说了,让她先把其他的事儿放一放,先给太子妃做东西,前几日她和几个绣娘一起做出来一条百子被的被面,等会我让他们拿来给芳丫头看看。”
老太太这会和贾赦他们聊完了,就招呼这邢夫人和云芳过去聊天。大家说起给蘑菇准备的东西,老太太就说:“我在这里坐着,闲着没事儿,不如和你们一起凑凑热闹,咱们到园子里去看看那些东西准备得怎么样了。”
大家一起说好,都欢欢喜喜的跟着过去。因为李纨是个寡妇,对待和喜事沾边的事儿就主动避开了。
老太太坐着轿子带着人到了怡红院,这会蘑菇和巧儿都不在,嫁妆在厢房里面放着。
厢房的地方不大,也就老太太邢夫人和王熙凤云芳带着几个大丫头进去了。
院子里管着这些东西的媳妇打开樟木箱,把准备好的东西一件件摆出来给大家看。
为了给蘑菇准备这些东西,荣国府上下没少费心思。棉布必须要用松江细布,去年就派人去订了布匹数量和颜色,今年上半年确定婚期的时候再次派人去催。
棉布用到的比较多,老太太用发抖的手摸着棉布,跟儿媳和孙媳说:“别看棉布穿的久了就皱巴巴的,但是穿身上比绸子更舒服一些。将来有了太孙,给孩子做小衣服还是要用这些好棉布。咱们别为了面子折了里子,别管人家怎么说,什么好用给她装什么。宫里不缺锦绣绸缎,她将来也不会没衣服穿,陪嫁的东西是咱们的一份心。”
大家纷纷称是,也就邢夫人撇嘴,说的好听,你倒是多放点金银啊。就是宫里也要用金银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当初二太太和老太太私下贴补宫里的贵妃。说到这个都来气,别看这时候给太子妃准备的挺多的,但是太子妃也不能带太多的东西进宫,要不然越过了皇后也不好。但是当初老太太给贵妃留了很多的东西,足足六本册子,六本啊!这还不算当初给贵妃打点的银子和后来零零散散往宫里孝敬的银子。
老太太常说没给贵妃准备嫁妆,苦了她了,但是花在她身上的银子比后面三个丫头和林丫头加起来的都多。
这时候平儿把一些刺绣的东西拿出来,其中就有百子被的被面。
老太太接着放在眼前看看,问:“都检查过了?”
王熙凤说:“这些东西每一件都细细的检查了,像这条被面,它的里子和衬里都准备好了,现在就等今年夏天过去,秋天收上来的好棉花晒干了纺出绒来装进去做一条好被子。”
“嗯。”
老太太点点头,“要用新棉花才成。”
一边看着这些东西一边问:“木工哪儿怎么样?都得什么了?”
因为家具是殷家准备,云芳说:“如今小件都得了,像是梳妆台凳子桌子都有。大件的大部分也快好了,床榻咱们不陪送,今儿夏天都能弄好。只是前几个月我们三爷说孩子喜欢看书,想陪送一张好书案,他找了不少木料都不满意,如今还在寻摸呢。”
老太太很着急:“快着点,开锯糊漆怎么也要半年才行,现在再不做来不及了。”
云芳赶紧点头。
老太太问:“金银细软准备的怎么样了?”
云芳立即回答:“整套的给她准备了十六套,有六套金的,六套玉的,两套珍珠的,一套金镶玉的,一套金镶珍珠宝石的,另外还有些银簪子银手镯什么的不成套。成套的那些,小件的如钗环做好了,大一些带链子流苏的不好做,很费功夫,要过两三个月才能做好。都在另外一件房子放着呢,我扶着您去看看。”
一群人到了另外的房间里,大柜子里放了好多盒子,丫鬟们一一拿下来打开让几个人看。都是些好东西,老太太点点头,“唉,这马上不是咱们家的人了,我这心里也舍不得呢。”
王熙凤立即搂着她的肩膀劝她别多想了。
几个人正在说话,巧儿从外面跑进来,进门就喊着:“快倒水给我喝,喝完我要去看呢。”
王熙凤看她这样子立即对着平儿示意了一下,平儿出去喊着巧儿:“姑娘,你来!老太太太太和奶奶们都在呢。”
巧儿跑过来,进屋子里看到长辈都在,立即笑着去抱老太太和邢夫人。
老太太问她:“急急慌慌的干什么呢?”
巧儿说:“刚才那群小戏子吵架呢,我去看热闹了。”
王熙凤气的瞪眼,“她们什么身份,你什么身份,你还去看热闹!”
巧儿立即抱着老太太,老太太就说:“你作什么骂孩子,她看看怎么了?你就不能好好的跟她说,看把孩子吓的,好孩子,你妈妈脾气急,没骂你,你说你怎么就去看热闹了。”
巧儿说:“我姐姐上次说要弹琴,就让她们中的乐师来调音,那个乐师也是妙人,把那几个唱戏的女孩夸了一顿,说是这个的嗓门高那个的嗓子亮,我姐姐就带着我听了几次,给了几回赏钱,她们为了分赏钱吵起来了,这个说那个上次就多拿了,那个说你上上次也多拿了,我上次多拿算的上公平合理……她们吵的可凶了呢。”
王熙凤气极,觉得是没管好这些女孩,这时候闹出来还让巧儿看了,在老太太和太太跟前说出来让自己丢人出丑,显得自己不会管家。她生性要强,就怕人家说自己管家管的不好,回头要是婆婆不高兴了,拿这事儿挑刺儿还真没法辩解!就在心里盘算着给她们紧紧皮!
老太太就拉着巧儿的手嘱咐她下次别看了,大家闺秀不能做出这种事儿来。
说了一会话老太太也疲惫了,王熙凤提议送她回去。留下云芳和邢夫人接着检查嫁妆,王熙凤则打算去管管那几个闲的闹事儿的女孩。
巧儿看着王熙凤走了,她也留不住,扯了一个理由跑出去玩了。
云芳就把这院子里的丫鬟找来一个问:“太子妃最近在弹琴?”
没记错的话,她似乎在这方面不怎么开窍啊!
丫鬟就说:“弹了几次,不过瞧着没什么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