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的很委婉,但意思还是如果以后想要处置,必须得到族里面的同意。
薛宝钗知道再争执下去已经没用了,自己没什么底牌,争论下去改变不了自己母女吃亏的事实。她冷哼了一声:“既然如此,那我们外边的生意你们到时候怎么给我们算钱?”
薛蝌就说:“自然是姐姐和伯母拿大头。”
薛宝钗根本不相信这样的话,别看承诺的特别好,但是真的落实到事上,其中可操作的地方可就太多了。这种事儿对于做生意的人来说太简单了,哪怕他们今年挣一万两,分给了自己母女一百两,就说今年只挣了一百二十两,自己母女拿大头,族人们分二十两。
明知道这种说法很离谱,没有真正的账本的情况下薛宝钗拿他们没办法。
总之母女两个等于被剥夺了财产,如今只靠着今年卖产业的那一点钱和薛姨妈的嫁妆和私房支撑着。
薛姨妈知道之后免不了要骂几声,然而在下大雪的前一天薛宝钗还是披麻戴孝的送走了哥哥的尸体和这些族人。
随后薛宝钗就安排人去拜见贾迎春,通过贾迎春向蘑菇传了一条消息。
她愿意进宫一辈子侍奉蘑菇,愿意给蘑菇鞍前马后死而后已。
蘑菇听了之后,稍微一想就拒绝了。
蘑菇跟贾迎春派来的婆子说:“你跟我姑姑说,这事就算了吧,薛姑娘以前是长辈,这么做也不太好。”
这婆子听了回去告诉了贾迎春,迎春自然是原话传给了薛宝钗。
薛宝钗只能暂时蛰伏,这个冬天要先顾着母亲,其他的暂时先不要去尝试。
而夏金桂也成了寡妇,和薛蟠夫妻一场,最后以这样的结局收尾,这真是当初想破脑袋也没想到的结局。
想想去年这个时候两个人刚刚成亲,今年这个时候自己已经成寡妇了,哪怕如夏金桂这种人,心里面就免不了感慨一番。
忍不住感慨一番的还有老太太。果然世事变迁非人力所能控制,这也才短短的一年,一对夫妻一阴一阳。这其中真的是令人唏嘘。
唏嘘不已的老太太便忍不住发散思维。
老太太病了一年多了,常常感觉自己命不久矣。她自己也知道如今身体越来越不行,这个病已经将她慢慢拖垮。她自己也活不了几年了,在这几年里面有两件事是最要紧的,一来是太子妃的事,这关系着家族的将来。二来是黛玉和宝玉的婚事,这是她最疼爱的后辈,时至今日,老太太的心里面还有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的想法。
可是二太太不是个好婆婆,林如海也未必愿意。
最重要的是林如海的态度,林如海的态度一直是暧昧不清,他既没有跟老太太说过看中了哪个青年才俊,也没有说过要选宝玉为女婿,反正他对待宝玉那真的是如儿子一般,就连老太太也挑不出什么错处。
林如海表现的一点都不着急,但是老太太表现的特别着急。
这件事已经成了老太太的一个心病,她忍不住把王熙凤叫过来。
“如今你邢家的表妹也要成亲了,眼看着咱们家园子里面住的那几个姑娘都要成人家的人了。接下来就要轮到你林妹妹了,我这心里面七上八下的,也不知道你林姑父是怎么想的。我心里面有个想头,不知道能不能说。”
老太太心里面怎么想的王熙凤知道的很清楚,虽然老太太嘴上说要让他们分开讨论婚假,也有一段时间确实是这么想这么做的,但是随着如今日子慢慢的过下去,老太太反而又有了那种把两个玉儿凑成一对的想法。
王熙凤心里想着,无论是分开还是在一块儿各有利弊,然而这话不能跟老太太说。
王熙凤也没有故意装傻去问她心里面有什么想头,而是直接跟老太太挑明,自古婚约之事是两家之事,光在这儿想不行,不如去问一问林姑父。要是林姑父对宝玉感觉不错,想要让他当女婿,这事儿自然是水到渠成,如果林姑父没这个想法那就算了,也别想那么多了。
老太太就说:“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些话我不方便问,回头你跟琏儿说说,让琏儿去探探你们姑父的心思。”
王熙凤简直想回到刚才捂住自己的嘴让自己别说那么多,没想到自己一番话反而给贾琏找了个差事。
问题是这也不是个好差事呀。
王熙凤只能用一个拖字诀,先把这事拖过去,要是过了年老太太把这件事儿给忘了呢,再或者是过了年事情有其他的变化用不着去问了呢。
她就说:“这事儿就该我们二爷去做,谁让他是个做哥哥的呢,只是如今临近年关,衙门各处迎来送往,我听说林姑父那边也和同僚同门的人不停的喝酒应酬,眼下一时半刻怕是没法问,等凑个机会私下无人了再问吧。”
这也是实情,一到年底各处送礼喝酒的事儿多着呢,这种大事不适合酒后说。
老太太只能提醒王熙凤:“你催着点琏儿,这事儿不能等太久。”
王熙凤笑着一口答应了下来。
出了屋子之后就觉得这事儿太难办了,便立即跑去找云芳商量。
云芳听了这事差点炸起来:你就觉得这事麻烦你找我来商量干嘛呀?我也觉得麻烦,我也不想管。
“唉,我这个人大大咧咧糊糊涂涂的,怎么能跟你参详这种事儿,你不如找几个能跟你商量的人商量吧,我如今事儿一大堆,还要盘账,还要给那些掌柜伙计们包红包,邢家的舅舅舅妈什么事都不管,哪怕是给人家轿夫喜钱的事都要推到我这里来,我现在整个人脑子都大了。眼下事情一堆一堆的管不了,实在是没法跟你聊这个,你回头和别人说吧。”
“我除了能跟你商量还能跟谁商量?跟大嫂子商量吗?说不定我前脚刚跟她说后脚二太太就知道了。”
“没人商量就先放着呗,反正现在事儿多,你还要操心过年!我跟你说,这件事你不要拿来问我,你要是拿来问我,我要是脑子一时半会儿不清楚,今年分红的时候给你算错了数你别来找我。”
王熙凤伸出手指,一指头戳在云芳的脑门上:“你胆儿肥了,居然拿这个来要挟我,算你有能耐,我还真怕了。”
干什么都不能跟自己的钱过不去啊,王熙凤就闭嘴了。
她闭嘴之后就更发愁了,跟云芳说:“找个女婿可真难,我们家巧儿那笨丫头如今还没开窍呢。天天跟个傻大姐似的……你说我要不要跟我们二爷商量一下,先替她寻找一个不错的人家,到时候长大了两家直接办事儿?”
一说起找女婿,云芳就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简直想扔了手中的毛笔捂住心口倒下来,好好的缓缓神。
问题是让自己觉得蛋疼的女婿还没法多提,不能说人家不好,一定要说人家好。
她不想和王熙凤聊这个,生硬的转了话题:“最近太太又在那里折腾了,从账房提了多少钱?”
如果说讨论女婿的话题让云芳蛋疼,那么提起婆婆的话题就让王熙凤蛋疼。
“这几个孩子的金锁已经耗了斤黄金了。要是实心的也行啊,还都是空心的。你算算这里面的火耗有多少?”
这可不是个小数,反正邢夫人这次没少弄金子。
两个人对坐着叹气的时候,门外棉桃进来,跟她们说:“两位奶奶,老太太请您两位过去呢,说是有大事儿。”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王熙凤还有些纳闷,她刚从老太太那里出来没多久,怎么又有大事了?
俩人急匆匆的到了老太太屋里,果然是大事儿,因为老太太屋子里面的气氛很严肃。
老太太没说话,鸳鸯请她们两个坐下替老太太说。
“老太太刚刚得到的消息,圣上下旨要查抄江南甄家!”
难放下
甄家的倒台对于荣国府来说是个大事儿。
毕竟两家的关系好,好到荣国府的银子在人家的库里随用随取。
王熙凤还想问一句“他们家是怎么倒台了”?不过一想贾雨村正在被审理,贾雨村和甄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个时候被审出点儿什么迎来抄家的结局一点都不奇怪。
云芳跟老太太说:“如今有两件事最要紧,第一就是咱们家和他们家之间的首尾处理干净了吧?第二就是毕竟是昔日的老关系,他们若是求到门上了,咱们该怎么办?”
老太太没说话,王熙凤直接说:“都到这个份上了,就是求到门上也不能伸手。
你想想看,如今咱们家求的就是稳。稳稳当当地把咱们家太子妃送到东宫,上能对得起祖宗下能对得起子孙,如今最怕的就是出来各种各样的事牵连咱们。”
云芳看了一眼老太太接着说:“这道理你我都知道,但是咱们家人口多,万一别人不这样想呢?财帛动人心啊!”
王熙凤刚想反驳,突然想到了二太太,瞬间把眼睛瞪圆了,站起来跟老太太说:“要不咱们派人去二太太那里打听打听?”
老太太点了点头。
王熙凤就赶快绕过屏风到门外吩咐那些婆子和媳妇儿。老太太这个时候对着云芳伸手,云芳赶快站起来拉着她的手挨着她坐了。
老太太就说:“你们只看其一没看其二,光想着咱们家了,也要把远眼光看高一点儿。
甄家也是太上皇的人……”
这一句也是暗示云芳,他们家也是将来蘑菇能用到的人。
“……抄家那是圣上的决定。然而咱们还是要摆出一个架子,不能不管,但是又要表现得管不到……”
云芳就觉得老太太想太多了。
“您说的都是很久之前的老黄历了,他们家没把他们家大姑娘嫁到王府做王妃的时候,那确实是太上皇的心腹。可是异姓王本就是碍着皇室的眼,太上皇再喜欢甄家和北静王,给皇上添堵可以,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影响自家的江山?这个时候就算咱们费力的做出这一番举动,也要看上面领不领情,看看老圣人其他的心腹领不领情。老太太的意思我知道,是担心咱们家太子妃漠不关心,他们以为跟着咱们太子妃没奔头,可是咱们这个时候不能对任何人都好,要不然人家觉得咱们糊涂和软弱可欺。”
老太太没再说话,低着头沉思了起来。
云芳就觉得老太太真的是老糊涂了,年纪增大,那股子固执就约明显,明显到开始忽视本有的真实开始固守己见了,让云芳觉得老太太有些降智的趋势了。
王熙凤这个时候从外边进来就开始抱怨:“马上都要过年了,又碰上这样一桩事儿。去年的时候,北静王府来咱们家把老太太气成这个样子,如今北静王的岳父家倒了霉,估计这个年又不好过了。”她还等着今年大操大办,开门迎各方亲戚呢。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云芳的一番话让老太太心里面有了其他的想法,她这个时候跟两个孙媳妇儿说:“我的心里面不是滋味,让我先进去躺一躺,外边儿爷们儿回来了让他们赶快来见我。”
几个人一块儿扶的老太太送她回后面卧室休息了,出来之后王熙凤回过味儿来,就说:“我这么觉得老太太前后变化挺大的,咱们刚才来的时候,她倒是很有精力兴致很高,咱们说了几句话之后,她怎么就显得不乐意不高兴了?”
云芳明白,是因为老太太着急忙慌的人把人聚集到一起,想要指点江山。按照以往,遇到事儿之后,儿孙都来找她拿主意,她会让儿孙们都随着自己的节奏办事儿。
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外边的儿孙遇到事儿之后没及时过来请示,两个孙媳妇儿在自己面前有商有量,反而让老太太感觉到一拳打到棉花包上,觉得无处使力。
人年纪大了,凭着兴奋能提得起精神,等到意识到有没有自己都一样,那股兴奋劲儿瞬间就松懈了,自然就表现得萎靡不振。
云芳清楚,但是并不能这么说。就敷衍王熙凤:“应该是看到昔日的老亲有这样的结局,免不了有些悲伤吧。”
王熙凤想想也确实是这个意思,毕竟两家相交这么久了。薛蟠被杀的时候,王熙凤还叹息了几天呢。她很理解这种感受,也仅仅是理解罢了。
“几年前他们家王妃出嫁的时候,浩浩荡荡的船队靠近码头引得万人围观,我还听婆子们反复讲他们家的排场。如今再看看眼下,真是令人不胜感慨。算了算了,那是人家的事儿,我只求咱们家二太太没有见钱眼开。”
云芳不敢松懈,一直找人盯着二太太。
二太太确实是办其他的事了,但是并没有和甄家有接触,自然也没有收留甄家的财物。毕竟甄家被抄这件事儿显得十分突然,根本没事先走露出什么消息,甄家自然也没有往京城转移财物。
以前没有,并不代表以后没有。要防着一手:“若是以前没有咱们也不能松懈下来。京城发出抄家的消息到江南还需要一段时间。万一要是有人比京城官方的消息更快呢?到时候他们利用这个时间错位,抢先运出来一批东西呢?”
“你这话说的也对。”
她们两个在后院说这话的时候,外面的男人早就得到了消息。
大老爷贾赦想了一会,并没有火急火燎地来找老太太商量,而是接着在家里面听曲儿喝酒和姬妾们说笑。
一直到晚上,贾琏和贾瑭回来,贾珍才带着一身冷气来了荣禧堂,但是也没表现出什么着急来,看样子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八卦。
“咱们在江南的老关系甄家倒霉的事叔叔和两位兄弟听了吧?这还是贾雨村牵扯出来的!这贾雨村知道的很多啊!”
贾琏就问:“我只听说甄家要倒霉,也能想得出来是丧良心的贾雨村扯下水的,因为什么我却不知道。对了,上次他们挪用了那么多银子这么大的罪名都能脱身,靠的还是宫里的老太妃,这次是什么罪名?难道比贪了那么多银子还大的罪名?”
贾珍点头:“是啊,私铸军械蓄谋造反!够不够抄家?够不够杀头?”
贾瑭的眉头皱了起来,老纨绔连眉头都没皱,也只有贾琏立即惊得站了起来。
“真的假的?”
“真的啊!没冤枉他们。看叔叔和瑭儿都不着急,你看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贾琏看了看大家都坐着,赶快自己也坐了下来。
“私铸军械!这可是大罪名。他们家的脑子里怎么想的?”
不造反铸军械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