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王臻华来葵水的这一天,正是王家出孝的日子。
开了祠堂,王臻华拜祭了王昱,正式出了孝。王家换下了白幔素帐,入目青瓦红墙,焕然一新。上至主子,下至仆从都换上了鲜亮的衣衫。
王臻华也意思一下,换了个浮云出岫的玉冠,系了条彩绣飞煌的腰带,衣服却没换。
三年前王臻华才十一岁,瘦瘦小小,容貌未开,扮成男孩一点都不难。但现在她身姿舒展,猿背蜂腰,眉目湛然……虽然旁人看来是儒雅俊俏的佳公子,但王臻华却怕眉宇太温雅,被看作女气。
所以尽管出了孝,王臻华也没选择柳绿、藕荷等少年人常选的服色,依旧穿着玄青色系的衣袍。
也幸好王臻华够谨慎,才不致在来葵水后,弄脏浅色衣袍而露馅。
古代的月事带都是自家缝制而成,只是富人家填些浆纸,穷人家填些草木灰。
关于月事带怎么做,王臻华也旁敲侧击打听过。但她住的地方早晚都有使女打扫,就算是提前预备上,也没法子藏好。为防被当成变态,王臻华只好收集一些原材料备着,用的时候再悄悄缝制。
王臻华按了按酸胀的小腹,支开冬草,让书童重砚立刻准备马车。
关上门,王臻华以最快的速度裁了一截长布条,匀整地铺好浆纸,锁好边……王臻华的女红仅限于针脚细密,府里就连才七岁的使女小满也能完虐她。
幸好这东西是贴身的,也不用担心丢人……
王臻华满意地剪掉线头,为自己换上自制的月事带。至于替下的脏衣服……这种东西,但凡来过月事的女人都不会错认。她可不觉得“不小心割破流了点血”之类的借口,能瞒过一向机灵的冬草。
铜盆被搁在书房,王臻华轻车熟路地找了出来,把衣服点燃,扔了进去。
刚来的那一段时间,铜盆被王臻华频繁使用,是因为她要习原主的字,在没学出来之前,练废的字自然要毁尸灭迹。王臻华蹲在铜盆前,手持铜箸,翻动着衣服,让火烧得更均匀充分。
直到最后一角布料变成焦黑的灰烬,王臻华才歇了手。
王臻华到桌边倒了杯茶水,喝了半杯,剩下半杯哗的往铜盆一倒。铜盆里的灰烬嘶嘶作响,冒了几股白烟,不一会儿就散尽了。
她伸手推开窗户,左手端铜盆,右手在窗台上一撑,翻出了后窗。
后窗外是一处幽静的竹林,王臻华取来一把铁钎,挖了个浅坑,将东西埋了进去。她就着竹林里的井台,接水涮了几遍铜盆,直到恢复原样,才原路返回书房。
虽然大中午暖风熏人,但井水沁凉。
王臻华十指冰凉,连灌了几杯热茶下肚,又捧着热茶杯暖了半天手,但手指还是一直凉冰冰的,小腹也不停作怪,一会儿酸胀,一会儿下坠……半点都不安生。
“官人,红豆莲子羹炖好了。”冬草掀开帘子,端着炖盅跨进门来。
“来的正好。”王臻华招手让冬草上前。
这红豆莲子羹不知耗费了冬草精力,但王臻华却只像猪八戒吃人参果,囫囵吞就吃个干净,一点滋味没尝出来,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这么一大盅羹汤吃完,王臻华立马觉得精神好了很多。
冬草看王臻华结结实实吃了一整盅,不由心疼道:“我就知道书院伙食不好,瞧把官人馋的。”
王臻华失笑,“今天胃口好罢了。”
冬草是个懂事的,只当王臻华不肯在背后说人不是,也不反驳,顺着她的话体贴道:“官人胃口既然好,那我这几日天天给官人炖汤喝好不好?”
能在好伙伴到来的时候,每天有鲜香可口的羹汤喝……王臻华心动了一小下。
但一想到在这期间,每次更换月事带,都要偷偷摸摸大费周章,王臻华只好忍痛拒绝,“等以后有机会吧,书院有事,我这就要走了。”
书院好歹是独居,换洗只要当心些,就不用怕被人发现。
回到书院,王臻华进了自己的房舍。
今天是正常上课的日子,王臻华因家中出孝,要祭拜祖先,所以特地告了几日假。本来王臻华还想偷闲在家逍遥几天,但眼下事出突然只能提前回学院。现在课已经上了一半,为了不妨碍课堂正常秩序,王臻华也就心安理得在屋里猫着,准备睡个回笼觉。
大概是来月事的原因,王臻华睡得也不踏实。翻来覆去大半天,她才朦胧睡去。眼皮似乎刚合了一小会儿,就有一阵敲门声将她从半梦半醒之间叫醒。
王臻华揉了揉脖子,腰酸腿痛的,就跟梦里跑了十万八千里似的……总觉得这一觉比不睡还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