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御刚才没再堂上向陈德追问细节,而是在案子审完之后,出了衙门,才对她出言试探……王臻华告诉自己沉住气,从容道:“请恕冒犯,我的看法倒是与大人不同。”
听了这话,程御脸上一点没有被冒犯的怒色,“愿闻其详。”
“在这种小事上,陈德的确没有撒谎的可能。”王臻华先对程御的一部分推论表示赞同,见程御微微颔首,才话音一转,“但是归根结底,陈德只是策划者,真正的执行者是程小乙。或许是计策经赖五口传偶有遗失,或许是程小乙一时紧张出了差错,导致最终结果与陈德的计划相违……”
“但当晚情形如何,我们也仅能在事后做出推论,但真相如何已不可知。”王臻华淡定收了尾。
程御沉默片刻,才点了点头,“也对,我总不能把人从棺材里揪出来告诉我真相。”
王臻华心中一松,虽然往死人头上推不大厚道,但总比上了皇城司指挥使大人的黑名单强。
程御手指在腰间的佩剑剑鞘上叩了叩,“死无对证,陈德还真是自寻死路。”看到王臻华面露不解,程御唇边露出一点莫测的笑,“一桩小小的失火案引得皇城司介入,你可知为何?”
王臻华知道现在不是装傻的时候,直言道:“跟锦绣阁有关。”
程御嘴边含笑,语气凉薄,“若程小乙还活着,说不定能证明锦绣阁失火另有隐情,但他现在死了,锦绣阁背后的贵人们要问罪拿人,就只能找到陈德头上。陈家家大业大,原本私下里活动一二,说不定陈德能赎免死罪。但惹上了贵人,陈德就只剩下死路一条了。”
王臻华心里直泛凉气,脸上险些端不住礼貌的笑来。
“王官人可是不舒服?怎么脸色一下子这么苍白?”程御一副关心的样子,凑前问道。
“有吗?或许是风太大了。”王臻华轻描淡写回了一句,状若无意地退后一步。程御太过高大,稍一靠近,两人身形就高下立现,让她觉得气势平白弱了一头。
“风大?”程御一副懒得拆穿的模样,“王官人总不会是在同情陈德吧?”
“同情他?”王臻华诧异道。
“我就知道不是。”程御漫不经心点了点头,“陈德处心积虑算计你们家,为了侵吞你家财产,不惜设局杀你……现在得知他再无翻身之地,只剩下死路一条,最该拍手称快的就是你了吧?”
有心人听去,这句话中简直步步陷阱。
但王臻华要把自己当做一个毫不知情的坦荡君子,所以她坦然道:“拍手称快算不上,但得知在背后算计我的人被绳之以法,我心甚安,想来今晚总算睡个安稳觉了。”
两人对视。
程御周身气势收敛,像是一柄归鞘的宝剑,锋芒隐于鞘中,朴拙无华。但懂行的人却不会小觑,因为深知剑一出鞘,将是何等煞气逼人。
王臻华眼神清澈,无所畏惧。
良久,程御率先笑了笑,“恭喜王官人得偿所愿。”
王臻华抱了抱拳,“多谢大人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