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都。”
“末将在。”
“鹤先生近来空闺寂寞了,你去给他找个暖被窝的来。”
陈县郡衙议事厅里,央军首要人物聚集在此商议应敌之道,完毕后,鱼贯退下,却不想晏亭突然出声,令在场几人面面相觑,卫都那张黝黑的脸更是一瞬间涨成紫红色,张口结舌,不知该如何应答。
卿玦微微偏过头来,目光中夹带不解,轻缓出声道:“上大夫,您说先生他怎的了?”
晏亭表情严肃,煞有介事道:“长夜漫漫,这也无可厚非,卫都你去吧,这次不必用你的军饷,从本大夫的俸禄里出。”
“咳咳,这个,姬将军,上大夫,下官府宅里有几个姿容姣好的舞姬,若是先生能瞧得上眼,也实乃她们的荣幸。”
见卫都只是错愕的盯着晏亭,并不应话,常春小心翼翼的插嘴,先前因为苍双鹤中毒一事,令常春在晏亭等人面前十分的被动,即便想要努力表现自己,可总也找不到时机,而今听见了晏亭的吩咐,尽管觉得晏亭说话的口气中带了丝刻意的抹黑,可他还是出了声。
晏亭挑着眉梢,喜笑颜开道:“如此极好,稍晚就送个到鹤先生房中去。”
常春也跟着笑了起来,“那下官差人领着舞姬到鹤先生眼前,让他挑选个自己瞧得上眼的?”
晏亭摆了摆手,“那倒是不必,鹤先生现在饥不择食,只要是个女的就成,对了,别忘了让那舞姬给鹤先生好好捂热被子,先生怕冷。”
苍双鹤会怕冷,卿玦是断不会相信的,苍双鹤的身子较之寻常人要凉上许多,他曾亲眼瞧过苍双鹤于数九寒天仅着单衣淡然自若的操兵演练,如今还不到初冬,苍双鹤怎会怕冷?
不过那日晏亭对苍双鹤的紧张令卿玦心痛欲碎,这会儿又要给苍双鹤找女人,卿玦想不明白晏亭究竟在想些什么,低缓出声道:“上大夫,此举不妥。”
晏亭怒目回头,瘪着嘴恶狠狠的瞪着卿玦,咬牙道:“怎的不妥?”
看着晏亭的模样,卿玦居然轻笑出声,“先生不近女色的。”
晏亭显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这样啊,那不必找舞姬去给他暖被窝,你去吧!”
卿玦哭笑不得的看着晏亭,“上大夫!”
翻着白眼,晏亭扬高下巴,拂袖而去。
常春看看晏亭复又看看卿玦,明明已经深秋,头上竟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扯着袖子轻拭额头,陪着笑脸开口问着卿玦:“姬将军,那舞姬之事……”
卿玦并未立刻作答,方才哽住声音的卫都见晏亭离开倒是来了精神,抚着下巴嬉笑道:“顺道给上大夫也寻一个。”
听见卫都的话,卿玦沉声道:“卫将军,休得在此胡言。”
卫都摊摊手,卿玦迈开步子向外走去,常春前瞅瞅后看看,不知究竟该如何是好,缓步凑近卫都,小声问道:“卫将军,下官当如何是好?”
挺直身板,拿出身为将军的架势,卫都沉声道:“姬将军并未反驳上大夫的安排,你照办便是。”
常春适才笑着点头,随后又小声补上了一句,“那给上大夫也找一个么?”
卫都拧紧眉头,粗声粗气道:“真是个没眼神的,没见姬将军不喜欢么。”
常春搔着头一副想不明白的神态,卫都斜着眼睛睨着常春,撇嘴道:“真不会看脸色,比本将军还笨。”
说罢也走了出去,留下常春一个人莫名其妙的看着门板发呆,自言自语道:“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不比卫将军笨呢?”
这头晏亭才说要给苍双鹤房间里送去个女人,那厢姬殇就得了消息,笑嘻嘻的走进苍双鹤的房间,拱手道:“恭喜先生,贺喜先生,上大夫对先生关怀备至,正给先生寻暖被窝的女人呢!”
那时苍双鹤正倚在卧榻上一手把玩紫玉,一手擒着竹简翻看,听见姬殇的话,嘴角勾起浅浅的弧度,柔和了声调道:“随她。”
看着苍双鹤的表情,姬殇一愣,随后搔头道:“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苍双鹤并不问姬殇有什么传闻,依旧擒着竹简,不甚在意道:“或许。”
姬殇耸耸肩膀,笑着上前,小声问道:“先生当真不在意旁人的风言风语?”
把手中的竹简搁在榻前的矮几上,微微抬了抬眼皮,温文道:“与鹤何干?”
姬殇干笑两声,嘻哈道:“不知常春会选个什么样的给先生送来!”
苍双鹤缓缓的站起了身子,手中把玩着紫玉,不再理会姬殇的笑闹,望着窗外蓝天上的云,轻柔道:“依然未脱孩子的心性。”
姬殇顺着苍双鹤的视线望去,收了脸上的笑闹,迟疑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问出口来:“先生,你对上大夫……”
顿了片刻,看着随风而动的浮云,苍双鹤浅笑,“她是拨乱一潭净水之人。”
姬殇敢对天下人豪言‘天下事莫我不知者’,却对苍双鹤心中所想知之有限,一如现在听他这话,思来想去还是猜不分明,倒也不敢再去细细的问,竖眉抓头道:“属下愚驽。”
苍双鹤收回了视线,捏着紫玉轻笑道:“鹤亦不知。”
闻听此话,姬殇错愕的瞪大了眼,“先生您?”
苍双鹤只是随意的走回榻前,伸手拿起方才搁在矮几上的竹简,平和着声音道:“鹤再有长才,亦脱不开肉体凡胎,自有看不透的俗尘之事,实不必惊奇,既生兴味,便去参透,只要心中开怀便好,若事事受他人左右,短短几十载可会快乐?天地不存于鹤之眼,二十六个春秋,总算寻到了方向,既是鹤之兴趣,便无人可阻,即便那人是你的血亲。”
半晌,姬殇喃喃自语,“属下实不知他究竟哪里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