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峻岐一听这话,气得一佛升天:“你敢!”
刘先生也懵了,连忙摇头:“我哪有轻薄他?不要乱讲!”
卓峻岐哪里肯听,大耳刮子就上来,直接抽到刘先生脸上了。
刘先生不期然被抽了一耳光,脸上火辣辣的疼,又惊又怒地盯着二人,却见卓峻岐常年健身年轻力壮,是不好惹的,李鹊站在卓峻岐背后如得了坚实堡垒,耀武扬威地朝刘先生做鬼脸。
卓峻岐冷冷地看着刘先生,语气坚定:“下次再敢对李鹊不敬,我可不会手软!”
刘先生气恼不已,但到底做惯了虾米,不敢发作,恶狠狠地剜了李鹊一眼后,便悻悻离去。
见刘先生走了,卓峻岐忙转过身,关切地问李鹊道:“阿鹊,你没事吧?有没有吓到?”
“没有,没有。”李鹊摇摇头。
卓峻岐叹了口气:“我回家求了爹地、妈咪很多次了,但他们却说……”说到这儿,卓峻岐的声音便低了下去。
卓峻岐和李鹊打小就认识了,两家也是知根知底的。
从青春期少年萌动开始,卓峻岐就对李鹊表示好感,而李鹊很干脆地拒绝了。
这些年,二人当朋友一样相处着,直到最近李家出了问题,要把李鹊拱出来四处联姻,只要愿意帮忙救火的,都能得到和李鹊相亲的机会,这时候,卓峻岐才又冒头,再度跟李鹊表白。
这次李鹊没有坚决地拒绝他,而是反问:“你家的钱,你不能做主吧?”
卓峻岐便信誓旦旦:“你放心!我们两家本就是世交,本就该守望相助。如果我们能成婚,更是一家人了,都成了一家人,怎么可能不帮忙呢?”
李鹊到底年轻,也没经历过事情,竟然信了几分卓峻岐的话,又想:与其为了钱和那些阿猫阿狗在一起,不如和一个自幼相熟、知根知底的,起码他长相过得去,对我也是不错的。
李鹊回头和家人说了这事儿,家人一听就觉得不靠谱。
家人便说:“既然有诚意,那就打钱过来,也不用多,先转一个亿看看实力。”
卓峻岐听了也是满口答应,只说:“一个亿确实不多,我们家是拿得出来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卓峻岐看起来信心爆棚,李家父母却仍是愁眉不展。
李鹊听着父母说“不要抱太大希望”,但仍忍不住带几分希冀。
说到底,李鹊也是温室养的花,娇气得很,从没经历过什么风浪,家里骤然说出了巨变,他连问题在哪都听不明白,只是一味发愁。
原本他在社交圈里,是皇冠上的明珠,现在却沦为被人挑挑拣拣的货色,这落差叫他心态失衡,又害怕得很。
他的魂灵日日似箩底滚动的橙,任一双双陌生而赤裸的目光打量,随手把他拎起来掂两把,捏一捏,又摇头放下,嘴上还要叨念一句“还是不值这个价”。
他恨透了这样的日子。
但又无力改变。
李鹊要把自己关在家里,不想再继续出去相亲了。
父母也是唉声叹气,到底他们是极疼李鹊的,也看着给李鹊放了几日假。
但也就是几日而已。
瞧着卓峻岐迟迟没有回复,李鹊也知道不能再拖。
李鹊便出门赴了刘先生的约。
这约赴得不太成功,李鹊却又见到了卓峻岐,倒是意外之喜。
卓峻岐却低头说:“我父母说,虽然我们身家丰厚,但多是纸面富贵,做我们这行,现金流是没那么富余的,一个亿不是小数目,不可能说拿就拿出来的……”
听着这话,李鹊的目光一寸寸冷下来。
李鹊嘴巴不饶人,有一万句极难听的说话可以奉送对方。
但他看着满头大汗的卓峻岐,想到卓峻岐对自己的好大约都是真心的,嘴巴便软了一些。李鹊淡淡说:“我知道,但这样的话,也就是我和你结婚,也盘不活我们家啦?”
卓峻岐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妈咪说,等结婚了就是一家人……”
李鹊听了这句话,差点笑出声,但是忍住了,半晌说:“我待会儿还有事,先不说了。”
没等卓峻岐反应过来,李鹊就急急脚走掉。
圈中有意向的人基本已经相得七七八八,竟是没有一个能成的。
今晚李鹊要见的,是一个原本他们家绝对不会接受的外来人、暴发户——“明源集团”的创始人兼ceo施弥明。
经历了日间一场大龙凤,李鹊心情大起大落,时下倒是没什么兴致,又听见要见的这个是泥腿子暴发户,心里更是一片怅惘。
但他还是收拾得漂漂亮亮的,如一个待价而沽的名牌手袋包装得光鲜亮丽地闪亮登场。
他得承认,他对“泥腿子暴发户”这形容有刻板印象,先入为主地以为对方是一个北方口音、五大三粗的中年老板。
却没想到,那位姓施的新贵年轻而英俊,相貌身材甚至胜过卓峻岐许多,无论是讲粤语、英语还是法语都不带一丝地方口音,字正腔圆得过分,总令人诧异他的口语老师是不是siri。
这样的人——无理由的,会让李鹊感到一丝新奇。
李鹊的社交圈素来非常简单,都是住半山那群不事生产的年轻人,而眼前这个西装革履面目俊朗的男人,显然不是他以往接触过的任何一类人。
更让李鹊觉得新奇的是:这位姓施的先生完全不在乎他的容貌。
——李鹊一路走来,习惯性地收获掷果盈车般的惊艳目光,走进包厢,却见施弥明神色淡淡。
施弥明显然没有被李鹊所惊艳。
施弥明看起来也是那种不会被任何人所惊艳的类型。
施弥明表情是完美的客气。
施弥明站起来,和李鹊客气而坚定地握手,目光强势而锐利,仿佛这不是相亲,而是商业谈判。
落座后,施弥明朝李鹊淡淡一笑:“李公子,初次见面,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酒酿。我特地准备了一瓶1978年份的roanée-nti,还有一瓶相对年轻的,是2000年的chateau fite。不知道您更属意哪一款?”
李鹊听了这话就笑了。
他本是在戒糖戒精制碳水的,但今日实在太郁闷,决计放纵一把。
李鹊说:“我要2023年的可口可乐。”
这个晚上,施弥明看到这位传说中端庄优雅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李公子摇晃着酒杯猛喝可乐,对a5神户牛不屑一顾却埋头暴食炸薯条雪糕最后来一个忌廉云尼拿苹果挞吃到打饱嗝。
李公子吃完一顿还双目失神,不知道的以为他喝茫了。
谁知道他其实是太久没吃精制碳水,血糖有点受不了,饭气攻心,吃懵了。
谁能想到,咱们精致的李公子已经三年没吃过一口精制碳水了。
难怪脾气这么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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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鹊本来就不是会应付场面的人,今日心态爆炸,更是没好脸色张口和人说话。
施弥明心想,富家公子骄傲些也不是不可以理解。他便主动开口暖场说:“李公子原来不爱葡萄酒?”
李鹊淡淡说:“没有不喜欢,只是今日难得想吃一次甜的。”
说着,李鹊叹了口气:“我戒精制碳水很久,今天当是放纵餐。”
施弥明观察李鹊的身材,能看得出李鹊体脂率偏低,但却并不虚弱,行动似白鹤与天鹅,显然在运动和饮食上是下过功夫的。
这样的人,肯定不可能天天喝可乐吃薯条。
施弥明笑笑,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我选的酒不合你的心意。”
李鹊瞥他一眼,没好意思说他:“这两款酒,真的是你自己选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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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弥明一下噎住。
李鹊直截了当地说:“怕不是你直接问别人哪款贵,就要哪款吧。”
李鹊讲话确实是颇为不留情面的,因他多年来习惯自我中心,也不太考虑他人感受。但可能因为他生得过于标致,或因为他的嗓音是绵绵的,懒懒的,决不锐利,听起来倒不刺耳,反而让人觉得有些可亲的意思。
施弥明笑道:“是啊,你是怎么发现的?”
李鹊答道:“真正喝葡萄酒的人哪会一上来就跟报菜名一样报酒庄和年份呢?”
施弥明好似还不太理解。
李鹊想了想,又说:“既然选的是佐餐酒,肯定先得确定吃什么主菜再谈搭配吧?好比法式牛排,就可以搭配梅多克产区的红酒。而如果你的主菜是海鲜类的料理,那或许一支清爽的勃艮第白葡萄酒更为合适。”
施弥明闻言一笑:“那我懂了,你今日的主菜是炸薯条,所以搭配可乐更合适。”
李鹊看着他那样笑,才突然发现:施弥明这个看起来冷峻而深刻的男人,笑起来竟然有两个小巧的梨涡。
他原以为,梨涡得在甜美幼态的脸庞上才能相得益彰,没想到在深邃成熟的脸颊上还能画龙点睛。
奇怪又有趣。
李鹊眨眨眼,盯着施弥明的小梨涡,陷入思考。
施弥明被他盯得不自在,摸摸脸颊:“我脸上沾上东西了?”
李鹊便摇摇头,没讲话了。
李鹊大约一次过摄入太多精制碳水,吃完饭后就迷迷茫茫的,比喝了酒还厉害,一路不怎么说话。
施弥明开车送他回家,李鹊差点睡着。
李鹊回到家里,还是混混沌沌的,就听得父母和兄长在商议,说:“施弥明虽然嘛出身不太好,但胜在有米,阿鹊跟着他也行……”
李鹊迷迷蒙蒙,没有接话,洗过澡就睡觉了。
该说不说,施弥明这种“暴发户”也有他的好处,就是他不弯弯绕绕,很注重效率。第二天他就通过媒人给了答复。
媒人打电话告知李鹊母亲:“施先生夸赞令郎乐观开朗、聪明大方、一表人才又十分俊朗,昨晚的相处也是非常愉快的,但他认为,目前可能不太合适。也许他有一些个人原因须考虑,不希望让令郎为此耽误时间。”
这一大串的门面话,简单来讲就是三个字:没看上。
李鹊已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了,但不知为何,这次被拒绝,心态尤为惨烈,或许因为一口气食用太多精制碳水的缘故吧。
父母兄长关心询问李鹊昨晚是怎么个情况,李鹊也如实告诉。
父母听了,面面相觑,心里觉得李鹊直接说对方不懂红酒也太不给人面子了,但又想,李鹊这个性子还不是他们惯出来的?也不知该怎么说他。
而兄长李鸢闷了这么久,这次终于忍不住,气得拍桌子,说李鹊:“给你介绍这么多对象,一个个的都不合适,你要不要反省自己的问题?我可听说了,你昨天还骂刘先生口臭脚臭!更怂恿卓峻岐揍人!你这样搞法,哪个有脸的人还愿意要你?”
李鹊第一次被家人这样批评,一下愣住了,怔怔看着李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