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暹罗使者来朝,几日间但有宴席,必喝倒接待陪同的官员,那狂徒笑我朝中无人,量浅不能使其尽兴,陛下大为恼怒,锦衣卫指挥使向陛下举荐了我,而我与那暹罗使者对饮一夜,他先醉倒。"
说到此,陆怀云看了看满座的东倒西歪人,将手中酒杯往桌上一扔,道:“诸位小郎君欲试海量,志向可嘉,只是还不够火候,好酒好宴,多谢款待!”言罢,掸了掸袍袖,走出门去。
第四章
裴勉提上盏羊角灯追着陆怀云下了船,两人并肩走到街上,陆怀云虽然跛足,但脚步轻快得像是要踏向三山四海,潇洒极了。
裴勉心中微动,觉得名动京师、饮败使臣的南阳君子,本就是这个模样。
江边离住处不远,离宵禁时辰还有一阵,两人慢慢走着回去。
光芒从薄薄的灯罩中透出,照亮路途与陆怀云的侧面,裴勉拿眼细觑表兄,灯火下青年肌肤白皙泛红,唇色润泽,嘴角噙着一抹笑,如玉生辉。
陆怀云察觉到裴勉在看自己,忽然侧过脸来,明亮双眼对上裴勉的视线,问:“勉勉有话和我讲?”
这一声“勉勉”,虽然只有亲近之情并无狎昵之意,却叫裴勉心痒得厉害。
好风好月好夜,春江缓缓流淌水声潺潺,气氛这样温柔平缓,裴勉偷看被抓了个现行也不心虚,反而趁机讨好卖乖:“我只是在想……表哥念书厉害,喝酒也厉害,有什么是表哥不会的?”
陆怀云神情变得有些奇怪,说道:“勉勉,你记不记得本容与堂刻的《忠义水浒传》?"
这问题来得莫名其妙,裴勉不晓得陆怀云有什么深意,如实道:“容与堂的不记得,水浒我是听书听完的。"
陆怀云自失一笑,道:“算了,只是小时候我很羡慕你。”
裴勉愣了一下,想要问句为什么,陆怀云已转过脸继续说:“我以前很讨厌读书。”他说这话时一脸的不满,皱着眉却似有两分呆气,虽然谈吐如常、步履平稳,但裴勉总觉得不对,陆怀云竟然没叫他表弟,一直在叫他勉勉!他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明悟:表哥难道是醉了?裴勉定定把陆怀云看了看,伸出手在陆怀云的脸颊上戳了戳,口中语气如常地说话:“表哥也会有厌学的时候?那表哥念书怎么这么厉害?"说完收回手指搓了搓,只觉指尖一片温软,眼神渐渐幽深。
陆怀云被戳了脸颊毫无反应,仍口齿清晰地和裴勉交谈:“《大明律》中‘骂詈’一条明文严
‘凡骂人者,笞一十。互相骂者,各笞一十。’勉勉晓得吗?”裴勉一惊:“还有这种律令?那我不是起码要挨上八十万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