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还是伤心难过,毕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看来老管家是来这里诉苦的,仝则点点头,一时无话。
对于裴二爷的解脱,或是薛氏的痛苦,他都没法感同身受。此时此刻,只是直白的念及裴谨,他一个人忙完外头还要忙家里,大抵也是个操心的命,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人会在他觉得累的时候,表达一点关心,给予一些慰藉。
默然良久,他听见李明修发出一声长叹。
满脑子只想到裴谨,仝则在内心略略鄙薄了自己一秒,转身给惆怅的老管家烫了一壶黄酒,两人干脆选在院子里的花树下对坐,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您老今天来,要是诉苦,就敞开了诉,就着酒,我也陪您喝两盅。”
“哪里是来诉苦。”李明修摇手,“我是受三爷之命,来瞧瞧你。估摸他还要忙上一阵,真是不得闲。他心里记挂,问问你有什么需求,说给我,我一准都给你办好。”
能有什么需求?仝则觉得好笑。
可裴谨就是这样,面面俱到,谁都要照顾好,宛如一个带头大哥。那肩膀固然算得上强健宽厚,可是既要扛得住山河万里,还要扛得下这些鸡零狗碎,现在再加上一个他,这负担委实太重太累!
这么想着,仝则还是拿出写好的记录,封好函舌,颇有几分郑重的交给了李明修。
将信揣入怀中,李明修不问也不好奇,只是含笑望他,颇为欣慰地感叹,“我知道必是言之有物,不会是穷尽相思,你一向拎得清,三爷没有看错,也不会看错。”
仝则淡笑,就当收下了这份夸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略尽绵力而已。”
“你是个好的,也算是我之前没看走眼。”李明修指着他笑道,“就只是被你小子带着,引了个中山狼,来了个开门揖盗。”
这话说的是谢彦文,而这个指责仝则推却不掉。当日的确是他提醒了李明修,还有谢彦文这样一个知书识字的人,于是才有了后续一场孽缘。
是以,他也不打算推却。
“惭愧。”仝则是真的愧了一愧,“连累了您,实在抱歉。”
“该道歉的不是你。”李明修仰头喝下一口酒,“那位怎么着了?还是半死不活?”
仝则忙说,“好一些,只是不大愿见人。”
李明修摇头,“他是羞于见人,是不是贼心还没死彻底?”
仝则想了想,也摇头,“那倒不至于,不过人非草木,总要些时间去接受。李爷权当可怜他吧,他有错不假,可也把自己的心搭进去了,也得了该得的惩罚。”
“你和我撇这些闲愁万种没用。”李明修一副世事皆洞明的模样,滋溜一口黄酒道,“识人不清,痴心错付,这没有什么好同情,就是一个字,蠢。他伤春悲秋,家里那位可是战斗力十足。拿着肚子里的孩子做要挟,现如今除了哥儿送去的东西,谁给的都不吃不喝一口。十足是个泼辣货,对着太太说,把她发配到乡下去,只要留住这个孩子就好,不然逼急了她不怕说给哥儿听,你看看这架势,分明是鱼死网破么。”
乱成一锅粥,仝则一个外人听了都觉得脑仁疼,“太太同意了?”
“同意?你就不想想那孩子是谁的?别说是小谢的不能留,更何况是大爷的种儿。太太因为故去的很多人很多事,一直给他留面子,不大管他的事。三爷可没那么好脾气,更不会弄个私孩子出来,将来和孝哥儿争这份家业。”
仝则心下明白,当即问,“三爷是要假手于孝哥儿,拿掉那孩子?”
李明修咳了一声,“你就别猜了,左不过就在这两天,胎是一定要落的。大爷原本在工部挂了个虚职,如今也被打发入川采办金丝楠木去了,这是三爷变相流放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