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复礼和叶扬书都不是很喜欢拍照的人,现在有的也大多是一些聚会后留下的。有正面,也有背影,李天自看着照片出了神,半晌,又问了祁复礼,叶扬书的身高和体重。
身高不难,体重的话,有一些难度,祁复礼只能说,估摸着和他差不多。
然后说了自己的体重信息。
李天自匆匆吃了饭,叮嘱李穗苗,说自己有事,现在需要出去打电话,让她在这里慢慢吃——爸爸很快就会回来。
李穗苗乖乖地说好。
人走了后,李穗苗盯着眼前的饭菜,没抬头,对祁复礼轻声说:“其实刚才你不应该对我爸爸说那么详细。”
祁复礼倾身,专注倾听:“为什么?”
李穗苗抬起头,认认真真,黑白分明地看他:“因为你明明知道,我爸爸怀疑叶学长和这几个案件有关。”
打破
“因为你好像一直都在引诱我,”李穗苗表情有些微微的困惑,看起来就好像被什么严肃的东西困扰,她尝试从中脱离,像一个正在慢吞吞舔舐身上蛛网的猫咪,“就是这样,祁学长,你似乎一直在暗示我,你好像一直拿了萝卜钓在我前面,我就是蒙住眼睛被吊着的那个驴。”
祁复礼叹气:“饶了我吧,我哪里有那样的脑子,我怎么可能骗得过你。”
“不然很多事情都讲不通,”李穗苗认真,“比如说,上次隔壁房间的鞋印,你一眼就能认出,那是什么牌子的,还特意告诉我,叶学长刚好就穿那个尺码。你无形之中给我埋下暗示,让我潜意识中将鞋子和叶学长联系在一起。”
祁复礼苦笑:“因为老叶的确有那样一双鞋,我没有必要骗你。”
“不单单是这一点,”李穗苗说,“还有,祁学长,你问过我为什么不报警,其实你已经知道叶学长进过我们小区,对吧?你早就知道我会看到录像带吧?你没有一股脑儿地把信息放出来,但你其实一直用丝线吊着它——”
“好吧,假设,假设是我真的是用丝线,在聪明的你面前吊了这么一根胡萝卜,”祁复礼的手在虚空中比划了一下,好整以暇,“那么对我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李穗苗说:“我不知道。”
“不,你知道,”祁复礼摇了摇头,他说,“这几天。我一直在看你提到的福尔摩斯系列,那句话怎么说的?”
李穗苗说:“when you have eliated the ipossibles,whatever reas,however iprobable,t be the truth”
(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这是《四签名》里的一句话。
“所以,用你聪明的脑子好好想一想,我有没有动机、大费周章地去陷害老叶,”祁复礼说,“就算我真的陷害他,那我的目的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但我会向叶学长求证,”李穗苗说,“我相信他会讲真话。”
祁复礼笑:“你要是也能这么信任我就好了——算了,李穗苗,我只能告诉你,你想错了。无论是我,还是老叶,和他父亲过世的案子都没有任何牵连。”
时间不早,他下午还有课,端着餐盘离开。
只剩下李穗苗,重重地依靠着椅背,低头,看自己的手。
叶扬书也问过她,怎么不报警。
后来两个人都不问了,这个问题就像糊在窗棱上的一层薄薄纸,挡一挡光,挡不住穿透的风。
李天自不知道从祁复礼那边受到了什么启发,还是忽然想到了案子的致命突破点。他走得急匆匆,晚上也不和女儿一起吃饭了,李穗苗打他的手机,两次都是说了几句就挂断。
李穗苗在傍晚见了叶扬书,她还是要去给林珍宝坚持上完最后的几节课,叶扬书是刚好去那边给一个老师送东西。地铁仍旧人潮拥挤,叶扬书个子高,一声不吭,强硬地用身体帮李穗苗隔开一块儿可以立足的小小空间。
出了地铁站,埋头走的时候,李穗苗终于问出声:“你是不是去过我家隔壁?就是一直有人偷窥我的那个房间。”
叶扬书微怔。
其实他惊讶的时候很可爱,有种终于符合实际年龄的温柔感。
尽管他并不想别人再用“温柔”评价他。
“我看了监控,”李穗苗说,“显示你去了我家小区。”
她没有多说。
当然,这可以解释,毕竟没有确切地拍到叶扬书进了李穗苗邻居家的视频。
一切都留有余地。
叶扬书却承认了:“是,我是去过一次。”
他凝视前方,目不转睛:“就是你想的那样,我发现你家隔壁疑似有人悬挂镜子后,就上去看了看,我想知道偷窥的那个人是谁。”
“不是求证吗?”李穗苗仰脸,问叶扬书,她在此刻忽然展出了异样的冷静,冷静到似乎这些话并不是从她口中讲出,“是‘想知道’,还是‘知道’?”
叶扬书皱眉:“你在说什么?”
他说:“可能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其实你隔壁那个偷窥狂,起初的目标可能不是你,而是你父亲。”
李穗苗愣住:“什么?”
“我注意到你们家小区,其实是从复礼开始的,”叶扬书解释,“暑假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背影很像复礼的人,进了你们小区、你家的单元楼。我一直以为他是复礼,叫了几声,等他回头,我才知道认错人了。”
“那时候我就注意到你家隔壁阳台的镜子,当时我没在意,直到李叔叔开始重新查案子,我才想,不知道这些事之间有没有联系,”叶扬书是个多做事少说话的性格,难得向李穗苗解释这样多,他神情凝重,“早知道你对我有这么多的误会,我就该早点告诉你。”
李穗苗看了他好久,才移开视线,说:“现在说也不晚。”
她想,自己已经快要把拼图拼上了。
或者说,叶扬书,祁复礼,他们两个人,把最关键的那一枚拼图拿出来了。
李穗苗在岔路口和叶扬书告别,独自抱着书,在和保安打过招呼后,一路到了林棋蓉家中。
保姆替李穗苗打开大门。
李穗苗敲开了林珍宝的房门。
“珍宝,”李穗苗温柔地看着她,“你说林阿姨做噩梦醒来后常给一个人打电话,可惜那人经常不接——你知道那个电话号码具体是多少吗?”
林珍宝看怪物一样看她:“你想知道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李穗苗回答,“我只是想做一个能保护学生的好家教。”
林珍宝不看她,手中笔一下又一下,按得咔吧响:“我妈也没那么爱我,你就算了吧。”
“可我爱你,”李穗苗慢慢地说,“你是我第一个学生。”
她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只静静地望林珍宝。
林珍宝说:“你爸爸是李天自,他是个好警察。”
李穗苗说是。
林珍宝问:“他现在还是好警察吗?”
李穗苗说:“你觉得呢?”
她说:“不是所有父母天然爱孩子,也有的母亲,只是把女儿当赚钱工具。”
林珍宝说:“我以为你不会说这些。”
李穗苗笑:“我又不傻。这是我们的秘密。”
林珍宝说:“这当然是我们的秘密,要是我说出去,我妈妈立刻就会辞退你。不光这样,她还会让你以后再也找不到这么好的工作。”
李穗苗温柔地问:“那你会告诉妈妈吗?”
林珍宝低下头,抱着腿,发了好一阵呆,答非所问:“真的?”
李穗苗半蹲着,捧起林珍宝的脸,凝视她:“我发誓。”
林珍宝忽然跳起,拿了纸笔,刷刷刷,写下一串数字,又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旧手机,抠掉卡,放在纸上,用力团成团。
这个纸团被她揉得皱皱巴巴,她却仍一鼓作气地丢给李穗苗,像抛一块儿铅球。
“我觉得没用,”林珍宝说,她又是那副傲慢的神态了,不过无所谓了,你打吧,这件事和我没关系。”
李穗苗拿着那个纸条,笑着说谢谢。
她没有立刻打电话,而是耐心地给林珍宝上完了这节课。晚上约好了和叶扬书一块儿回学校,李穗苗在便利店门口买了一份面包,出去后,站在商店门口,李穗苗低头,拨通了林珍宝写在纸条上的那个号码。
身后不远处响起熟悉的手机铃声。
李穗苗转身,看到了正从衣服口袋中拿手机的叶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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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hen you have eliated the ipossibles,whatever reas,however iprobable,t be the truth”
(当你排除一切不可能的情况,剩下的,不管多难以置信,那都是事实。)
出自《福尔摩斯》——《四签名》
暗
我在想,从什么时候开始,你对我产生了“怀疑”。
你很少和我谈论那些深入的话题,开始尝试把那些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的朋友。你和他走得越来越近,近到我午夜梦回,惊醒后,脑海中都是朋友所提到的“共享论”。
我承认自己无法离开你。
小麦穗。
但共享——
这令我寝食难安。
我想要用刀子划破你长久注视的那张脸,用污泥塞住他和你交谈的嘴巴,我要他再不能出现在你的视野中,我让他再讲不出让你心动的话语。
多年之前那个和煦的下午,在我为老师要求提交的“格言”而头痛时,朋友主动提出建议,要我写和他一模一样的话语。
那个时候大方提出共享格言的他,此刻大约也没想到我会有这么强烈的反应吧?
我想告诉你,他不配。
他拥有你那最天真、懵懂、无知的感情,却从不知好好珍惜,甚至在意识到我同样追求你时,提出如此、如此不尊重你的请求。
我真想不通他在做什么。
小麦穗,让我们一起数“一、二、三”。
好了。
一二三,你已经忘掉他了,我对你催眠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