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临头,万云没想到袁东海竟会给她来这么一着!
“万云,我现在给你四千块钱,再多的话,拿出来真的比较困难。我也知道,开这个店,我们没有经验,前期肯定要投钱进去的,可这一万块是我打了十二年工,这两年才存下的一点身家,我…我真的挺舍不得的。”袁东海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都变了,原来的混不吝,现在虚弱又无力。
看到万云那双本来充满了干劲和喜悦的眼睛,渐渐变成一片冷肃,他心里有点退却,却又硬着头皮往下讲,“我现在给你四千,我们先把店开起来,到了明年夏天——不,明年春天,四月,最晚四月初,我一定把剩下的钱全都给你补上。”
袁东海在害怕,怕亏损,怕后面一系列的不顺。
生意,赚钱,哪有这么容易呢?他来广东这么多年,从未顺顺当当过完一年的,现在居然能真正有开店当老板的机会,他有些不敢相信,总觉得跟做梦似的。
万云不可置信,听着袁东海在自己的眼前说这种鬼话!
上两周,她让江曼去帮忙跑证件,江曼问她要办个体户还是办公司,个体户的限制较明显,适合夫妻档和家庭作坊,人员数量上也有规定,当然现在规模小,也适合。而万云想着要和袁东海合伙,还挺有野心想把店铺做大,跟那对潮汕兄弟一样,往后把小店开成大店,衡量一番,就选择了注册餐饮公司,本来都想好了,就叫云海餐饮。
万云和袁东海在还未找到门面之前就说好了,一人拿一万块钱出来做前期的投入,实际花多少就分摊多少,不够的话就再补一点,剩下的则用来作周转,而后面不论盈亏,也都是一人一半。所以在江曼去跑证的时候,她就大致写了一份合作合同,还特意请教了桂春生这种以文字为生的书虫的意见,抠了一下字眼。
可今天,袁东海给她来这么一着!
他只想给四千块!
袁东海的说法是,他总觉得自己往后要娶老婆,要回老家建房子,一定会用到剩下的六千块,总之就是找各种借口,不愿意跟最开头说的那样,把钱拿出来投入进去。更气人的是,不拿钱出来,还想占一半的份额!
万云实在不明白,前几天都还好好的,两人在五十米街摊位摆摊子的时候,讨论得兴致勃勃的,想着什么时候带装修师傅去量尺寸,怎么到了今天要真正落笔签定合约,就开始变卦了?
她沉住气,忍下那阵烦躁和愤怒,问他:“袁东海,我现在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见袁东海点头,她开口,“你是不是把钱都拿去赌博了?”
除了这种恶习,万云想不出来,以袁东海的交际和花费习惯,他还有哪里需要用到那么一大笔钱,以至于把本身要做生意的钱都扣下了!
袁东海把脑袋摇成拨浪鼓:“怎么会呢!赌博那玩意儿,哪是我这种人能碰的。”他说得还挺老实,可看万云一脸不相信的样子,又紧紧地追着说,“万云,我真的只有这么一点钱,不像你和林彩虹手上还有点产业依靠,我是没有退路的人,所以就想手头上留点现钱,宽裕一点。但是!但是我也不是说不出钱,到明年的时候,我再把这六千拿出来,也是一样的嘛!”可看着万云要吃人的脸,他小小声嘀咕,“我不是不拿啊。”
听完袁东海的话,万云那把心头火蹭蹭往上涨,她手里捏着那份写了几日的合作协议,此时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大声叱道:“袁东海,你打得好算盘!你明明知道,到了年底的时候,工业园的工人们回家了,至少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周边所有店家的生意都会一落千丈,我们是新店,又没有铺垫,前面几个月甚至可能会亏损,正是需要共渡难关的时候,现在你却选择把钱留在自己手上,想着让我把钱拿出来,顶过年底这个关卡!”
“你不就是想着我们新店开张,前面生意不稳定,熬过半年才能看到希望吗?等生意好了,你再把钱拿出来,生意不好的话,是不是还要我把前面的钱还给你?”
“你成天成日跟我说你没文化,不会算计,钱放到面前你都不会捡,我看谁的脑子都没你的尖,你会算计得很!拿着那点钱,还想分一半的份额,做梦!”
袁东海也是第一回见万云气成这样,他没想到一向来心软好说话的朋友竟对他会有这么不客气的时候,可他是男人,跟万云不同,后面总得成家,想给自己留点现钱,也是可以理解的啊,他想再解释多几句,却又不知道从何下口,那双不大的眼睛,一眼一眼地看着万云,瞧着可怜兮兮的,可万云只觉得他从未这样可恨过!
“万云,不是的,我怎么会,怎么会是这种人呢?我袁东海,是讲义气的人!我…”袁东海还想劝万云别生气,可万云那双眼睛里迸出来的刀子,简直要杀人,又不敢继续说了。
开餐馆做生意这件事,是袁东海起的头,但现在真正要把真金白银拿出来的时候,他对未知的生意感到了恐惧,产生了懦弱,就要往回缩。
袁东海的人生,好几次都是这样,在面对一些大是大非的选择和大时机时,他会忽然之间临门一脚,选择退出或逃避,又或是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敢面对主要矛盾,果子在眼前,再跨一步就能摘到,偏偏他就能从旁绕过。仿佛一个考生,在考场上完美错过了所有正确答案,最后糊里糊涂,交出一份并不好看的成绩单。
袁东海不想和万云吵架,他珍惜和万云林彩虹这些人的友谊,可他既想保住自己的钱,又想欺负朋友的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