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俗(1 / 1)

一间华丽却俗气的酒店高级套房中,一面目姣好的美男子正不住按亮手机,查看时间。

在不知道按亮手机多少次之后,美男子——顾华年,发现时间已过了十点半。

他揪住额前一缕专门梳出来的头发,很烦恼地叹了一口气,饱满雪白如瓷瓶肚的额头也微微皱了起来,在手机上按了一个号码,那边几乎是瞬间就接通了:“喂,怎么了,华年。”

“人还没来啊,都迟到半个小时了。”

一松一紧地揪扯手里那根毛,他口中的埋怨几乎溢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人仿佛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语气,便十分温和地笑了笑,笑声变成细微电流传到耳边,顾华年将手机拿远了些,几乎能想象出对方的表情——寡淡的白脸上,出现两个黑月牙。

“别笑了,说话。”

“华年,你不要急,对方毕竟是个大人物,说不定就喜欢摆谱。”

“哎呀,你下次能不能找个靠谱点的,我明天早上还要陪王先生呢!”

所谓王先生者,正是新近在商业圈中异军突起的一位人物,其身份类似暴发户,圈子里的人都不怎么看得起他,不过顾华年倒不嫌弃他,因为对方出手实在是大方。

“我知道,华年,我已经给你准备好明天要穿的衣物了,两个小时后,我去接——”

正说到一半,顾年华那边的门忽然响了,不等对方说完,他立马挂了电话,腾腾跑到门口,打开门的一瞬间,脸上已经摆出了精心设计过的微笑——他有两个小酒窝,笑起来时,会显得格外的可爱和甜美。

“应先——”

先生的先刚说出口,一个比他低半头的黑影忽然炮弹一般冲向他,他猝不及防受了一击,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幸好地毯足够软,才没有磕伤他的尾巴骨。

没伤着,但也吓着了,顾华年一旦害怕或生气,本质就容易暴露出来,所以他此刻立马怒目圆睁,一只手拍了地面:“吗的,你有病啊!”

门口这人自然不能是应先生,因为据赵汜描述,应先生比他高上一头,也正是如此,他才敢口出不逊。

门口这人看清了顾华年后,也有些发愣。他叫应生,是应先生的儿子,听说了自己老爹出来嫖人的事,认为其背叛了死去的母亲,气得要命,但又不敢在老爹面前造次,遂决定来好好教训这个素未谋面的、勾引人的小表子。

在应生的心目里,表子都应该长着一双满脸乱跑的狐狸眼,一张惯会喷出污言秽语的血盆大口,一截水蛇一样乱扭的腰,且带有一身熏人的香气,然而,这个坐在地上的男青年,面目秀美可爱,显然不符合他心中的形象——虽然这漂亮的青年刚刚骂了他,不过他的嘴是粉粉嫩嫩的一小抹,看起来,格外的,格外的……

应生的脸刷得红了,他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便退出去重新看门牌号,然而没有错。

心情堪称遗憾地走回了房间内,他直勾勾盯着顾华年,听到自己声音嗫嚅着响起:“你……你在等应临深吗?”

“对!他还来不来,不来就提前吱一声,我明天早上还有事,我忙死了!”

应生被凶了,声音愈发小,但依旧能头脑清晰地扯谎:“他说他不来了,而且以后也不会来,让你自己回去。”

顾华年很想大声叫骂一通,以疏解内心不平之气,然而余光瞥到门口这瞧着年纪就不大的小崽子,脏话在他舌尖转了个圈,变成了:“过来,扶我一把。”

应生看着他朝自己伸过来的手,忽然觉着二人之间的距离有山高海长了。

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上前,握住了顾华年的手——非常软的一只手,仿佛没有骨头,皮肤细腻滑润,比自己的还要娇嫩,倒显着顾华年更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了。

顾华年被拉起来之后,半边身子都压在应生肩上,是个同样柔弱无骨的站姿,他用手臂环住应生的脖子,好像二人关系多亲密:“诶,我刚刚随便说说,你可不要向应先生告状哦。”

应生略有些吃惊地看了他一眼,因为他结尾的这个语气词“哦”,好像是在撒娇,或者对小孩子说话,而且,也给他添了几分幼稚的气质。

应生默不作声地点了点头。

顾华年的头又低了一些,温热气息喷洒在应生耳朵那一块的皮肤上:“对了,你是应先生的什么人啊?”

应生肯定不能说自己是应先生的儿子,便红着耳朵继续撒谎:“我是他的司机。”

这回轮到顾华年看他了,顾华年盯着这小伙子头顶的旋儿,心想:这小崽子成年了?

二人心怀鬼胎、勾肩搭背地走出了酒店。

赵汜虽然说的是两个小时后再来接他,然而车已经停在酒店门口了,顾华年见怪不怪,朝应生道了再见后,他大步走向这辆接送了他好几年的车。

应生站在冬日冷硬的寒风中,黑色汽车反射出来锃亮的光几乎刺伤了双目,他心想,接送他的,是他的姘头吗?

于是应生决定回去后劝劝自己老爹,不要跟这种不干不净的人走太近。

关上车门,车内温暖如春的温度使得顾华年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赵汜从后视镜中看他被冻得惨白的小脸和仿佛有水光流转的眼眸:“天气那么冷,多穿一点。”

顾华年又打了个喷嚏,他堵住嘴,闷声道:“穿得跟个狗熊一样,谁看了不倒胃口。”

“你长得好看,怎么穿都不会倒胃口。”

顾华年一直把这种话当成放屁一样的恭维,便转移了话题:“我今天下午没吃饭,饿死我了。”

“我给你下碗面条?”

“不用,我点外卖,你做的饭太寡淡了,跟你本人一样。”

赵汜听到他把话拐到了自己身上,而且似乎还不是什么好话,可也不生气,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继续道:“今天怎么出来那么早?”

“哎呀,说起来就烦人,姓应的没来,是他一个司机跑过来告诉我,让我自己回去,而且那司机感觉也不正常,我一开门他就冲我怀里了”,他抬手指了指自己胸口,“差点把我肋骨撞断,不长眼的小崽子。”

赵汜静静听着,他并没有接到应临深退人的电话,但顾华年大概也不会擅自离开,这样一看,应该就是华年口中的那位“司机”搞的鬼了。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可并未告诉顾华年。

应临深提着因迟到而买来的极其昂贵的补偿礼物,敲响了套房的门。

他曾经见过顾华年,第一次见到对方时,便认为对方是某个大老板藏在家里养的儿子——再不济也是个得宠的私生子,然而,经过打听后,他发现顾华年只是个“人尽可夫的表子”。

他有些失望,失望的同时又有些高兴,因为这意味着他可以好好地和顾华年交一回朋友了。

房门迟迟不开,应临深还以为是顾华年赌气不肯开门,便很慈爱地笑了起来——慈爱一词似乎有些不大适当,因为他今年过了生日后也才38岁。

对于他而言,像顾华年这样青春貌美的青年,即使是赌气,那也是活泼可爱的,绝不惹人厌烦,然而在敲了有十分钟之久的门之后,他心里渐渐升起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这么久不开门,难道是出事了?

这念头甫一冒出,他也提不起玩乐的心情了,立马掏出房卡推门进去,屋里黑洞洞,他打开灯,迎接他的,却只有一间空荡荡的、华丽且庸俗的酒店套房。

顾华年虽然是六点就起床洗漱打扮了,可一直等到七点半都未能出门,原因是他找不到自己那只坏掉的手表了。

赵汜倚着门,也不催他,单是看他急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嘴里闲闲地安慰几句:“一只坏了表,有什么好戴的?”

顾华年头也不抬:“你不懂,我戴着只坏表,王先生看到了,就会给我买新表。”

“你想要,直接给他说不就行了。”

“不行,自己说和别人主动给你买那会一样吗,况且为了一只表就要开口,我想要更昂贵的东西时,岂不是要付出更多?”

顾华年,脑子算不上聪明,上学时期成绩就总是流连于末尾,一天到晚最喜欢思考的就是三餐吃什么,大概是因为他对三餐很感兴趣,所以学校餐厅和周围饭馆哪里好吃哪里划算哪里有雷他全知道,可以头头是道地讲出来,由此可见兴趣确实是最好的老师。现在他对三餐的热情减退了,对钱的兴趣达到顶峰,所以一遇到跟钱相关的事情,便会凭空生出许多个心眼子。

赵汜不说话了,他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表,认为再不出发,也许就要迟到。

于是将表撸下来,他递给了顾华年:“我的表给你,在车上把它弄坏戴上就行了。”

顾华年略吃惊地抬起头,因为方才翻东西翻得太起劲了,出了一点汗,他脸蛋红扑扑的,藏在浓密睫毛后的眼睛睁大,嘴唇也微微张开了,瞧着很像人面桃花。

顾华年坐在车上,终于把那只表捣鼓坏了。

车子停了下来,他对着车窗照了照镜子,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漂亮了,便对赵汜露出了那种招牌微笑:“我走啦!”

然后推开车门,像只不畏寒的小鸟一样,呼啦啦地就扑向了冬日苍白的阳光中。

顾华年去会情郎,赵汜无事可做,便调转车头,回家去了。

王松风远远就望见自己的小情人顶着一张雪白的面孔推门进来,门上的铃铛脆生生地响了,许多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不知道是因为铃铛还是因为顾华年。

于是他脸上出现了高深莫测的笑容,朝顾华年挥了挥手。

视线转移到他身上了,他能感觉到,同时心里很是自满,同顾华年这种级别的美人谈恋爱,就算是个乞丐,脸上都能有光。

不过乞丐显然是不可能跟顾华年谈恋爱的,因为乞丐没钱,而钓顾华年这尾狡猾的小鱼,是需要以大把大把的金钱为饵。

顾华年坐到他对面,伸手端走他面前的热橙汁,张嘴含住了他用过的吸管,含含糊糊地开了口:“冷死了。”

“那就穿厚点。”

顾华年摇摇头:“我就那几件衣服,早穿腻了,不想穿。”

王松风知道这话的可信度为零,因为前天他才刚带这小东西逛过商场,给他买了一后备箱的衣服,不过他现在实在是喜欢他,所以愿意被他骗,愿意掏钱哄他。

“那我们去逛商场?”

顾华年先是没说话,专心致志地将橙汁喝完了,吸管发出滋滋的声音,他吐出那一截被唾液浸湿的吸管头:“好的,王先生。”

顾华年虽没有提出自己想要什么,但王松风乐呵呵地察言观色,给他买了许多奢侈品,包括一只价值二十万的手表,逛到最后,顾华年的嘴角都要藏不住笑了。

王松风见他高兴了,认为时机成熟,便将他连哄带劝地拖到车上,一路风驰电掣,来到早已定好的酒店。

王松风去洗澡,顾华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往手心里倒了两颗药,也不就水,直接就吞了下去——他对王先生一直硬不起来,这倒不是说王先生长得多丑,平心而论,王先生带上一副金丝边眼镜,满可以伪装成大学教室里的教授的,也正是因为如此,顾华年这种笨学生,一看到他,就痿得不行。为了在接下来的性事中好受一点,他想还是有必要助助兴的。

王松风披着一身尚未拭净水珠出来,浑身热腾腾的冒热气,顾华年还没有暖过来,王松风一靠近他,便有春风拂面之感,出于本能,他伸手抱住了这具湿淋淋的躯体,冰冷的衣物直接贴在皮肉上,冻得王松风一哆嗦,于是他伸手捏了捏顾华年的脸蛋:“小宝贝儿,你也脱衣服吧。”

药物已经从胃部顺着血管开始向四肢百骸流动,顾华年昏头昏脑地站起来,一件一件往地上扔衣服,王松风在旁边看着,认为这实在是一幅赏心悦目之景——顾华年皮肤瓷白通透,让人生出他是玉打的假人的错觉,脱衣服的过程,好像是在为一件玉器扒去外面裹着的绸布、露出最美好的本质。

顾华年不冷了,甚至开始感到热,便脱成了个一丝不挂。王松风受不了,他走上前,掐着顾华年的手腕,将其甩到床上,顾华年也没觉着不适,只是很奇怪,自己怎么眨眼间就躺下了?

他忽然感觉胸口有些疼,涣散目光下移,看到一个毛绒绒的脑袋趴在胸前,他想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这是王先生。

王先生十分喜爱这两颗色作淡粉的乳头,简直像是小孩子吃糖一般有滋有味地舔吻着,胸前的疼意渐渐消失了,化成一点若有似无的痒意游走于皮肤之下,顾华年笑出了声。

王松风一听他笑,自己也挺高兴,想要说两句好话哄哄他,不过在看到他那一双混沌的双目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认为此时废话是没有意义的,应该尽快进入正题。

他抬起身下人两条白皙纤长的腿,将它们搭在肩膀上,顾华年的身体变成了一汪水,无论怎样揉捏搓扁都可以。王松风将一根手指顶入隐秘小穴后,发现其中已经有了隐隐的水意,似乎连润滑都不需要了。

在被顶入的那瞬间,顾华年的喉中发出很小的一声“嗯”,同时用两条嫩藕似的手臂搂住了身上这人的脖子。王松风将他对折成了两半,粗大通红的性器十分有力地破开这一腔软绵绵的肉穴,在两瓣雪团间进进出出,透明肠液被带出体内,堆积在二人交合处,使得每次的撞击都带了淫靡的水声,不知道是撞到了哪点,顾华年忽然颤栗两下,手臂勒得更紧了,拉近两人之间距离。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王松风下巴上,令他有些痒,他低了头,正好看到顾华年被他干得吐露出半截鲜红小舌,想也不想就叼住了这条小舌头,用自己的舌尖去碰对方的舌尖,因为舌头受限,顾华年无法闭嘴,也无法吞咽,他抗议似的唔唔两声,便有唾液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王松风再次撞到了他的敏感点,于是他的两条长腿和后穴一起缴紧,前端玉茎也在无人触碰的情况下射出一点白浊,后来的记忆就比较模糊了,只记得两条腿不断夹紧,精液不断射出,肚皮上偶尔会有热意,大部分时间,都是凉下来的精液覆在之上。

王松风在他体内泄了三次,穴道中的精液被挤出,又有新的填充进去,因为大多精液都被堵在里面,顾华年的小腹便有隐隐隆起的模样,直到王松风将性器抽出,精液混着肠液一股脑流到外面,他那小腹才恢复了平坦。

王松风下午还有事,不能总在这里陪他,为自己擦干净下身后,他在床头放了一张支票,对着顾华年娇嫩美丽的脸庞又是一顿好亲,末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赵汜推门进去,屋内微腥的气味使他皱了皱眉头,按亮房间内的灯,他看到顾华年赤身裸体地陷在床单里,小腹大腿上尽是干涸的精斑。

“华年,醒醒。”

他蹲在床边,拍了拍顾华年的脸,顾华年犹如一具缓缓苏醒的艳尸,将眼睛掀开一条缝,墨黑到发蓝的眼珠子在眼缝中滑到眼尾,被交错睫毛遮掩着,一动不动地盯着来人。

赵汜捏了捏他的鼻子:“别睡了,天都黑了,你睡了一个下午。”

顾华年打开他的手,从床上坐起来,他扶着自己的腰,开始了喋喋不休的抱怨。

“死老头走的时候又没给我洗澡,吗的身上难受死了。”

“我从中午到现在都没吃饭,逛完商场就来这里了,他为什么不给我叫一份饭?”

“那我去给你放水,再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快去快去。”

两个快去,足以看出顾华年的急迫,等到坐进浴缸里了,他还在抱怨。

“……死老头一到床上就变成了头蛮牛,要不是我提前吃了药,他能把我折磨死。甚至不会用毛巾给我擦擦,万一有人闯进来被吓到怎么办。”

闯入者——赵汜并没有被吓到,但他还是倚在浴室门上,装作认同地点了点头。

对了,赵汜是站在浴室里面的,顾华年并不会因为在他面前露了屁股就感到羞愧,归根结底,可能是两人实在是太熟了。

他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赵汜的脑子里一出现“很久之前”这四个字,心里便是一动,周身也燥热了起来,仿佛回到了刚上高一时的那段日子。

赵汜和顾华年是同班同学,两人的班级离厕所很近,一到夏天,教室里便总是弥漫着一股骚臭……当然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二人的情谊,就是在这所厕所中开始的。

下午大课间的时候,班里同学基本上都去吃饭了,只有零星几人依旧坐在位置上,赵汜就是其中一人,他从书包里撕了一截纸,准备去上厕所,结果刚踏入厕所,便隐隐听到了人声,似乎还有扇巴掌的声音。

可能是小混混在教训人,赵汜十分平静地站在外面,等到混混离开后,他走了进去。

然后就看到一个长得很单薄的男生正背对着他站在路当中,半弯着腰,一条胳膊抬起,似乎在用手捂嘴,听到脚步声,这男生转过了身,用一双浓墨重彩的眼睛去看人。

赵汜见他住口鼻的手指缝中有鲜血渗出,便告诉他:“如果流鼻血了,就把头抬起来。”

那男生听后果然照做,赵汜看了看肮脏地面上滴的几滴鲜红的血,想到了被碾碎在尘埃中的红梅。他走到男生旁边,将自己带的纸递给人家:“擦擦。”

男生擦干净手脸上的血,朝他露出一个很甜美的微笑,脸上有两只酒窝:“谢了。”

这男生,自然就是顾华年了。

虽然才上高一,面目和性格都较现在青涩了不少,但其恶劣本质已经有了露头之势。

刚才来打他的那人,是他男朋友——当然说成是前男友也不为过,打他的原因,则是因为他给人家戴了绿帽子。

就这件事,顾华年是有自己的解释的:一开始看这男生衣着华丽,出手大方,认为此人乃富家子弟,遂上前勾引,男生很快便落入他的魔掌,可谁知,这男生是富家子弟不错,但其家人对其零花钱的来去管控十分严格,更是不准他早恋,于是顾华年虽然要忍受此人不时的亲吻抚摸,却拿不到手里几分钱,他认为自己被对面欺骗了,愤怒之下,又找了另一位有钱之徒处对象,正是个脚踏两条船的光景,事情很快败露,被戴了绿帽子的男生找到他,问他要说法,他给不出说法,便挨了两个嘴巴。

那时候的顾华年比现在心胸宽广一些,虽然挨了两个嘴巴,还流了一滩鼻血,可也没有那么生气,甚至还能没心没肺地笑出来:“诶,同学,你是哪个班的啊?多谢你了。”

赵汜依旧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我是高一二班的。”

“哦哦,咱俩一个班的啊”,然后又问,“你叫什么呢?”

“赵汜。”

“赵四?这名字,挺有个性,挺有个性。”

两人站在臭气熏天的厕所里聊了太长时间,上课铃响了。

赵汜的纸全给他了,也没有时间再回教室拿纸出来撒尿,于是,他憋了一整个晚自习。

或许是憋尿的滋味过于刻骨铭心,也或许是厕所中的臭气过于难以忘怀,总之,这个顾华年,给赵汜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赵汜不知不觉间开始观察此人,发现他成绩很差,老师讲得知识点大多听不懂,作业也不好好写,被叫去办公室的那一批总是有他……除此之外,赵汜所观察到的行为当中,最奇特的,当属顾华年总是不去吃饭。

后来二人相熟之后,赵汜问了他这件事,他是这么解释的:“不去吃饭,当然是为了省下饭钱啦。”

“你很缺钱?”

听了这句话,顾华年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反而很坦荡地一点头:“是的,很缺。”

赵汜盯着他,慢悠悠地说:“你的那些情人呢?”

“他们会给我钱,但这些钱另有用处。”

赵汜没有追问下去,只是道:“我可以供你吃饭,但不会给你现金。”

顾华年一拍他的肩膀,两只小酒窝又露了出来:“谢了,你真是个好人。”

赵汜供他吃饭,也算是给他花了钱,但奇怪的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勾引赵汜;而赵汜,也没有趁机揩他的油。

顾华年将对方当成了自己唯一的朋友,至于对方怎么看他的,他没有想过,也不在意。

顾华年周一到周五靠赵汜过活,周末回了家,就把一周攒下来的钱给自己爹——不是自愿给的,如果不给,他那该死的爹就要揍他。有时候揍得动静大了,邻居听到后会报警,警察来过几次,对这个刺头很是头疼——以前打老婆,老婆跑了,就又打儿子。

然而除了请他进警局里坐几天,似乎也找不到别的办法了,而且这是人家的家事,警察也不想管。

顾华年知道自己妈妈抛下自己跑了,可心里也不恨她,甚至很能理解,因为这个死爹实在是可恶,如果是他,他也想跑,不过他年纪还小,不好一个人跑走;妈妈已经成年了,自然是想跑到哪里都可以,等自己成年了,也要像妈妈一样。

顾华年瞧着细皮嫩肉的,其实还挺禁打,身上青青紫紫的交错纵横,但从来不会叫疼,只是赵汜有一次经过他身边时,不小心蹭到了他的膝盖,他“嘶”了一声。

赵汜听到了,当即问他怎么了,他把裤子拉起来,给对方看自己膝盖上的伤:“家里的老头儿喝醉了打的。”

赵汜看了,没安慰,也没指责老头,只是若有所思地盯了一会儿。

高一到高二的那个暑假,赵汜忽然提出要去顾华年家里看看,顾华年自然是不愿意的——一是穷,家里实在没什么可看,二是万一老头儿在家,再把赵汜给打了那就不好了。

不过赵汜那会儿忽然表现得十分强硬,顾华年拗不过他,只好挑了老头一般不会在家的一天带他过去。

顾华年虽然嘴上说不怕老头,可快走到家门口时,还是略微紧张地伸手抓住了赵汜的手,汗津津的手掌心贴在冰冷的手背上,赵汜素来有些洁癖,不过感受到那软绵绵热腾腾的掌心,他还是没有甩开。

老头不在家,顾华年松了一口气,将门彻底打开,给赵汜看一眼就能看到底的房屋:“你瞧,实在是没什么可看的。”

赵汜低着头,凝视脚边的半块砖头:“确实。你那爹真是可恶。”然后用力一踢那半块砖头,仿佛是在泄愤。

砖头朝门口滚了几步。

顾华年牵着他的手:“走吧,热死了,我们去买冰淇淋吃。”

赵汜任他拉着,跟着走了。

大概是两周后,顾华年的爹摔死在了自家门口。

据说是喝醉了,夜里没有看清路,被半个砖头绊倒,额头碰到石阶上,生生嗑死了。

这种事,似乎只能算他自个儿倒霉了。尸体往火葬场一拉,烧成灰装在一个罐子里,顾华年得到罐子后,蹦蹦跳跳地回了家,跑到厕所里,将骨灰冲了下去。

赵汜知道顾华年因为爹的死而感到高兴不已,自己便也有些开心,同时认为自己的运气不错。

他那运气,何止不错,后来又经历了许多事,都能证明他是个好运的人。当然,这都是后言了,姑且不提。

顾华年从浴缸中站起来,被刺目灯光照成千百颗珍珠一样的水珠从他身上滚落,发出哗啦啦的声音,赵汜被这声音惊动了,思绪从他们的少年时代回归到现实。

“给我拿条浴巾。”

赵汜取了身边架子上的浴巾递给他,他擦干净了身上,换上赵汜给他带的衣服,因为知道赵汜要请他吃饭,故而腿也不疼腰也不酸了,催着这位好友往外走——当然也没忘了床头的支票。

两人正一边嘀嘀咕咕一边穿过走廊向大厅前进,因为那走廊比较窄,两人并肩而行,基本上就把路给堵完了,余光中瞥见前头来了人,顾华年便抬起头,刚要侧了身子让路,结果在看清对方的脸后,他愣住了。

因为,这人正是昨夜放自己鸽子的应临深!

顾华年不知所措地盯着应临深,应临深看清了他,也有些懵。

“应先生,近来可好?”

“小顾出来玩?”

两人同时开了口,因未从对方口中听出埋怨一类的情绪,倒也一同放了心。

应临深三言两语,把顾华年拐走了。

赵汜依旧是一团和气的模样,应临深不大看得上他,就没跟他说话,顾华年倒是不会瞧不起他,只是比较没良心,忘了跟他道别就走了。

顾华年没吃饭,也没好好休息,然而到了人前,又是一副活泼泼的模样,他被应临深拉进一间烟雾缭绕的包间中,包间里已经坐了几个人,皆躲在白蒙蒙的雾气中,叫人看不清脸。

顾华年坐在应临深旁边,见到桌子上的果盘里放了一盒烟,因鼻端皆是微苦的烟草味,自己便也想抽一根,结果刚伸手抓住暗红色的烟盒,应临深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小顾抽烟?”

那声音分明是带了些惊诧,于是顾华年将烟盒扔回原处:“不,应先生,我只是看看。”

应临深认为他可能是坐在这里太无聊了,便从果盘里抓了一把糖送到他手里:“吃糖。”

这架势,分明是把他还当成小孩子,于是顾华年的脸微微红了,喉咙里发出一个很含糊的“哦”。

他开始剥糖纸,哗哗啦啦的剥糖纸声很是热闹,等到那几个人都不聊天了,他还是在热热闹闹地剥。剥着剥着,他忽然发觉周遭过于安静了,便停止手上的动作,抬起了头。

烟雾后面,一个声音笑哈哈地响起:“这小兄弟还真是童心未泯啊!”

顾华年下意识抬头看应临深,还以为自己给他丢了脸,但应临深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就是看中他这一点。”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大概是没什么可说了,应临深站起来,穿上外套:“小顾还没有吃晚饭,我们就先走了。”

“好,应哥慢走。”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除了他们之外,电梯里还有一戴着鸭舌帽的男人。顾华年用小拇指轻轻挠应临深的手背,好奇道:“应先生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

应临深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听到你肚子响了。”

这下顾华年又闹了个大红脸,他发现,跟应临深在一起,似乎特别容易发生尴尬的事。

两人走到楼下停车位旁边,应临深忽然一拍额头:“坏了,我把车钥匙放在进门的小柜子上了。小顾,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也不等顾华年回答,急急忙忙就走掉了。顾华年站在停车位旁的一棵树下,百无聊赖地用脚去拨地上的石子。

有人走近了他,他发现是电梯里的那个鸭舌帽,因为不认识,所以很快便失了兴趣再次垂下头。

鸭舌帽走到他旁边,停下了。

顾华年以为是自己挡了他的路,往旁边让了让,同时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旁边那么多位置不走,偏偏从这里过!”

然而鸭舌帽并没有离开,反而又朝他靠近了一步。

顾华年又朝旁边挪了挪,简直都贴到了树上,这时鸭舌帽再次靠近他,同时说道:“躲什么躲?”

顾华年朝周围看了一圈,发现除了他二人以外,没有其他人了。

于是他用食指指了自己:“你说我?”

“废话!除了你还能有谁,我在同鬼说话吗!”

顾华年一听这不客气的话语,也有些生气,但因这鸭舌帽也是从那座楼里出来的,也许是什么人家的少爷,他顾忌着人家的身份,便强忍住怒火:“这位先生,我又不认识你,你何必这样同我说话呢?”

“你不认识我?”

鸭舌帽忽然靠近,帽檐几乎戳到顾华年脸上,顾华年更生气了,而且他的背已经靠在了树上,退无可退,便伸出手小小搡了这神经病一把:“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啊!”

鸭舌帽一把掀下帽子:“你好好看看我的脸,敢说不认识我?!”

他这话说得跟放屁一样,因为现在是夜晚,光线本就黯淡,再加上两人都躲在树下的阴影中,那就更是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了,怎么可能会看清他的脸?

鸭舌帽估计也认识到了这一点,便从裤兜中掏出手机,自下而上照亮了自己的脸:“你再好好看看!”

顾华年一看他那脸,吓得一闭眼睛——这种照法,就是天仙,都能被照成鬼样子。

与此同时,对方的脸,在他的脑海中,渐渐与过去的某一副面孔重合了。

他猛地一睁眼,下意识就要跑,陆长川一把抓住他的腕子:“现在知道怕了?晚了!”

陆长川,正是高一时那个看着光鲜亮丽实则连零花钱都要被管、后来被他给戴绿帽子、扇了他两嘴巴的男生。

很奇怪的是,顾华年对那个经常揍他的死爹都不那么怕,可一看到陆长川,却像是耗子见了猫,虽然对方只扇过他两耳光。

大概是因为在他心目中,死爹是条癞皮狗,而这位陆大少,则是一条毛光水滑、健壮凶猛的大狗。

此狗见顾华年在他手心中不断挣扎,也有些烦了,便一把将他推到树上,张嘴咬住了他的唇。

顾华年发出非常凄厉的一声惨叫——当然很快就被堵了回去。他刚吃过很多糖,唇瓣和舌头都带了糖果的甜味,陆长川没有想到这人的唇舌会是如此甘甜柔软,像是一块果冻,便加深了这个吻,牙齿用力撕咬唇瓣,舌头去挑逗口腔内软肉,很快,两人的口中便泛起淡淡血腥气。

顾华年疼的受不了,不住去推他,然而推不动,他呜呜咽咽地表达抗拒和难受,也全没用。

陆长川的舌头仿佛是特别长,顾华年感觉这条水淋淋的舌头几乎要钻到自己喉咙里,堵得他不住翻白眼,耳朵里也响起嗡嗡嘤嘤的耳鸣,在一片天昏地暗中,他隐约听到了应临深的声音。

“小顾!”

顾华年仿佛一个梦游者,一下子便被这一声给唤醒了,如同找到了靠山一般,他忽然生出了几分勇气,上下牙关用力一合!

陆长川捂着嘴,后退几步。

顾华年连滚带爬地跑到应临深身后,带着哭腔开始控诉:“应先生,他打我!”

陆长川呸得吐了一口血:“我哪里打你了,我不过咬了你几口,你这个贱货,我以前又不是没咬过你!”

应临深本来已经准备替顾华年出手教训这人,然而在听到“以前又不是没咬过你”之后,他犹豫了。

“这位是——”

陆长川转向应临深,因为舌头被咬过,此时的声音就有些模糊:“陆长川。”

应临深点了点头:“哦,陆家大公子。”

“小顾生性天真,不知怎么会惹到陆家大公子。再者说了,这么晚陆公子还不回家,令尊怕是要担心吧。”

陆长川听他搬出自己爹了,便料想他也不会是个简单人物,只好又吐了一口血,道:“你说的对,我这就走。”

应临深拉着顾华年,将他带到了车上。

一到车上,他才看清小顾的惨相——嘴唇不用说了,已经红肿了起来,上面点缀着尚未干涸的血迹;两只眼睛红彤彤的,瞧着像是哭过一场;后脑勺的头发乱成了鸡窝。一脸的惊恐万分。

应临深也有些生气了,心想我的人我还没尝过一口,就被这狗崽子给咬了!

他掏出纸巾,小心翼翼地给小顾擦嘴上的血迹,纸巾碰到漏出的嫩肉,疼得小顾抖了一下,两只眼睛又泛出了水光。应临深本来还打算在这个冬夜好好享受一场春宵的,这下好了,小顾都害怕成了这个样子,还让他怎么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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