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施效颦,丢脸的还是他自己。
桌上,沈琢话最多,不时问王观几句,引得他说两句,手上动作不停,给小公主夹菜,自己倒是没吃多少。
谢蕴无话,吃得几分饱便停了筷子。
戚钰也没怎么吃,听着王观被迫卖弄才学,余光克制不住的往谢蕴那边飘。
她很安静,吃得也不多,唯有几句,便是王观偏头与她低声说了什么,她摇摇头。
戚钰看她手边的西瓜汁没了,将自己的推至她手边,低声道:“给你喝,我没碰过。”
谢蕴没接,但好生道谢。
酒楼会做生意,厢房里放着冰,凉气飘荡,窗户也开着,倒是不觉多热。
北地与姑苏不同,天色渐黑时,暑气似也歇了一般。
用茶水净过口,几人出了厢房。
戚钰回头瞧了眼,谢蕴位置的那两盏西瓜汁都空了。
“表哥,走啦。”福安公主吃饱喝足,十分满足的喊那掉队的人。
戚钰嗯了声,快步跟上。
去到楼下结账,戚钰道:“我来吧。”
王观欲开口,被沈琢拦了下。
都是不差钱的主儿,若因一顿饭争抢,显得难看。
更何况,王观二人,是他带上来的,他吃戚二一顿,怎么啦?
只是这顿没吃成。
戚二爷忘了,自己是个穷光蛋了,荷包里只剩不到二两的碎银子,丁零当啷的响。
手伸进去,脸唰的红透了。
一群人等着他付钱,自是将他这反应看在眼里。
沈琢顿时就笑了,“怎么?二爷今日出来没带银子?”
福安将那幸灾乐祸的人推开,从自己腰间鼓鼓的小荷包里掏出一锭金元宝递给了算账伙计,“结账。”
戚钰怎么说,也是她表兄,哪里能让旁人瞧热闹?
沈琢啧了声,刚想开口,便听另一侧站着的王观开口了。
“劳您将金元宝还给这位姑娘。”王观递上几个银稞子,顿时解了伙计找零的繁琐。
沈琢:“……”
笑不出来了。
自觉丢脸的戚钰走在前面,福安想了想,将伙计还回来的那枚金元宝,塞给了自己好穷的表兄,怜悯道:“拿去买糖吃。”
戚钰:“……谢谢。”
谢蕴瞧见,微垂眼,压下笑意。
后面的沈琢却是一把勾住了王观的脖子,低声咬牙道:“你出什么风头?”
王观无奈,视线落在前面,轻笑了声,也低声道:“你以为,他们表兄妹二人,为何单独用饭?”
沈琢:“!”
靠!
遍地是情敌啊!
兔儿灯
出了酒楼, 几人站定。
戚钰偷悄悄看向谢蕴,只见她视线落在远处的热闹街景里,察觉到那双睫翼动了动, 似有侧首朝他瞧来的姿态, 他连忙仓惶收回目光,与身后跟出来的王观与沈琢道:“多谢款待, 我与福安便先告辞了。”
话刚落, 肩上一沉。
沈琢一只手臂勾住了他的肩,一副哥儿俩好的架势, 笑嘻嘻道:“急什么呢?今日过节, 怎么着,也得让小公主去瞧瞧凡间的热闹不是?”
福安眼睛一亮,仰头巴巴儿的瞧着戚钰。
她想看。
但今日她是跟着戚钰出来的,他若是要回府, 她自然也要回宫了。
他们出来的算早,此时用过饭, 时辰也不算晚。
戚钰手里还拿着福安的金元宝, 拿人手短, 点点头, 答应了。
王观适时上前告辞。
他与谢蕴是随着沈琢一道的, 请辞, 自也是知会一声罢了。
沈琢丝毫不留恋, 挥挥手示意他赶紧走。
出风头的事, 他一人便足矣!
戚钰却是心口一紧,视线在王观与谢蕴身上打了个转儿。
他们要独自去放花灯吗?
已成婚的小娘子放花灯, 自是祈愿与郎君岁岁年年常欢好,换作没成婚的小娘子, 则是女儿家羞涩的心思。但若是心照不宣,心意相通的姑娘郎君一同去,那便是情意绵绵了。
越想,戚钰心里越酸,却是舍不得当作今夜没遇见过。
“姐姐这么早便要回家了吗?今日难得遇见了呢……”福安看着谢蕴,表情不舍道。
她喜欢漂亮的,王观是,谢蕴也是,是以,哪怕今日是他们一同出来游玩,福安对谢蕴也生不出半分嫉妒。
他们两人站在一处,谁瞧见不说一句般配?
福安想着,有点心虚,虽说这般想很对不住表兄,但他们都和离了呀。
被娇憨的小姑娘瞧着,神色那样真诚,谢蕴温声细语开口,也不免添了几分真挚,“祝殿下玩儿得开心。”
这话像是点在了沈琢脑门儿上,咚的一声。
醍醐灌顶啊!
沈琢顿时眼中神色一怔,为自己那些小心眼和筹谋算计心生惭愧。
小公主难得出宫,玩儿得高兴才是最紧要的。怎能将自己的私心置于其上?
他叹了口气,又当说客,“谢姑娘一道吧?我给你们买最漂亮的花灯!”
谢蕴唇角轻笑,眼神落向王观,“实在不巧,我们出门时说,用过饭去游船的。”
沈琢递给王观一个‘对不住’的眼神,顺势道:“那就先放花灯,然后去游船!”
话至此,谢蕴也不好再推拒。
王观倒是面上一副淡笑,好似什么都不紧要一般,无可无不可。
人潮拥挤,谢蕴与福安两个姑娘被护着走在中间。
戚钰不敢往谢蕴身边凑,怕于她名声有损,视线却忍不住往那边飘。
才子佳人,便是连脚步都出奇的一致,间或王观指着路边摊子上的小玩意儿问谢蕴一句,她或嗔或笑,神态鲜活。
福安瞧上了一只兔儿灯,沈琢有心哄小公主欢喜,当即爽快的掏银子。
摊主年过四旬,蓄着一把美髯,笑着摇头道:“每只灯上都有一句诗词,对上了,便可将这灯带走,不用银子,只等有缘人。”
闻言,沈琢顿时咬牙,财大气粗道:“爷乐意掏银子!”
摊主含笑摇头,一双眼睛里明晃晃的看热闹。
福安打量那只兔儿灯,在底部瞧见飘逸行草,“鸿雁在云鱼在水……”
她念罢,左右瞧瞧,红着脸小声问:“下一句什么呀?”
戚钰还在皱着眉辨认那几个字,闻言,双目空洞无神。
沈琢眉头紧锁,书到用时方恨少,越努力越心酸。
王观则是淡然之站在一旁,好似也在思索。
谢蕴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心里叹了口气,抬眼便对上小公主期待的目光。
兔儿灯做工精致,悬挂着的几盏灯都憨态可掬,摊主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瞧着他们几人。
谢蕴无意卖弄什么才学,也不想抢这位长平侯的风头,但被小公主这般瞧着,不禁淡声答:“……惆怅此情难寄。”
摊主笑眯眯,“对喽,这兔儿灯,是姑娘的了。”
“哇!!!”福安满脸崇拜。
沈琢胸口憋闷。
好气!
兔儿灯放了烛火,点亮时,才窥见其中妙处。
里面银丝勾勒出了一副双兔亲嘴儿的画面,被烛火一照,好不显眼暧昧。
顿时几张脸怔住,倏然红透,气氛尴尬,将热闹隔绝在外。
唯有这般经历的二人,不自觉抬眼,视线隔空相对,烫人似的,一触即离,只两双眼,一双比一双颤得厉害。
倒是那摊主见状,抚掌大笑。
“……”
沈琢红着脸将那烛火吹灭,想说什么,又怕小公主当真喜欢的紧。
福安没见过这样的兔儿灯,脸红成西瓜瓤,目光也呆了,烫手山芋似的看着谢蕴,快哭了。
谢蕴:“……”
她当真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