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有所思了半晌,他起身拽住聂枣的衣袖,压低声音道:“之前,你拒绝我,是因为柴峥言?”
聂枣愣了愣,却见公子晏在她的掌心绘了一个字。
她骤然想起,考核时,公子晏曾问过她,是否想要逃离这里。
聂枣犹豫了一瞬,道:“我们都不过是令主手下的一颗棋子,又何必徒生别念。”
公子晏笑:“人生在世,有些事即便不当做也想去做,不然都是徒废光阴,何等的无趣。”
“……是谁刚说的,遇事首先想得,却是如何让自己活下来?”
公子晏的手指挑起聂枣鬓边的一缕黑发,斜飞的眉眼低低垂落,睫羽旖旎地翩然落下:“我们不是正活着么?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活得更好么?”
***
公子晏离开后,令主召见了聂枣。
令主很少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见她两次,更何况他们上次的见面并不算愉快。
正殿依旧冷冷清清,像从无人烟一样。
已经生出了嫌隙,聂枣再看令主,只觉得这个男人更加神秘危险。她甚至不知道他那张冰冷的脸是不是他的真容,因为从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容颜未有分毫更改,假貌或者长生不老,无论哪一种都够让人不安的。
而他为什么要建立鬼都,有什么目的,甚至有什么家人朋友,没有任何一个人知道。
聂枣呆在他身边这么多年,唯一察觉到的只有他这看戏的恶趣味。
屈膝跪下,聂枣道:“属下参见令主。”
“你和妫晏相处的不错?”
妫晏,是公子晏的真名。
聂枣顿了下:“令主何出此言,不过是故人重逢而已,但说来当年我们也无故交,反倒因为立场不同而关系颇为紧张。”
寒冰似的手按上了聂枣的心口:“很好,说谎连心跳也不曾快上一拍。”
聂枣忙道:“属下没有。”
“那么。”令主的手不曾离开,寒气透体而来,“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你难道不想和我一起活得更好么?”
后半句完全是复制了公子晏的语气,但比起公子晏声线里的魅惑,令主的则更像是一种无机质的嘲讽。……
——他果然在监视他们。
聂枣垂头,冷汗顺着额角滴落:“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属下与公子晏并无什么瓜葛。”
“不,你误会了。”
“……”
“我并不是阻止你和妫晏来往。”
聂枣蓦然抬头,想从令主的眼中分辨出真假,但很显然,以她的水平根本无法从那双冰灰色的眼睛里看到丝毫波动。
“我只是想到你的柴峥言,觉得很有趣而已。”
聂枣一下明白,令主不过是看好戏的心态,她守了柴峥言这么多年,却和公子晏这么暧昧。在令主看来,她对于令主的趣味所在恐怕就是看她能守着柴峥言守多久吗?
是的,数十年如一日守着一个连笑都不能再笑一下的人,听起来似乎很可笑。
可她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父母族人,这天下,能记着姜随云,能单纯为了护她甘愿牺牲自己的,也只有柴峥言了。
“令主……”聂枣低声,“您到底是想看到我放弃还是想看到我坚持下去?”
令主终于收回了贴着聂枣心脏的手:“这要看你了。”
“我……”
“别让我失望。”
***
每一次,每一次见完令主,聂枣都会流冷汗。
但只有这一次,聂枣几乎被冷汗浸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