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很专注,低垂着眉眼,修长的手指灵活而动,因正坐在门口,背对着光线,光影偏逆,又隔得有些远,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他轻轻抿起的薄唇,以及微微紧绷的下颚。
蔚景心里说不出来的感觉,听过他弹过好几次琴,这是第一次他为她而奏,虽然那次《化蝶》他也试着调音,却终是因为琴弦崩断而没奏成。
这首曲子,她也是第一次听到,不仅舒缓,还带着丝丝憧憬和希望,有种淡淡的甜蜜,也难怪说可以治疗人的抑郁。
的确是个了不起的男人。
睿智、沉稳、擅医术、懂乐理、会谋略。
她不知道他以前的人生是怎样的?是怎样的经历让他变成这个样子?她只知道,他以后的人生定然不会是池中之物。
锦弦来的时候,一曲差不多要结束了,见到凌澜坐在门口,锦弦有些惊讶,问为何坐在这里?
蔚景刚准备回答,就被当事人径直抢在了前头。
“回皇上,乐曲远听往往效果最好。”
锦弦倒也没多说什么。
凌澜奏完,便起身告退。
锦弦转眸问向蔚景:“夫人觉得怎样?”
凌澜亦抬眸朝她看过来,从蔚景的这个方位看过去,光线全部被他高大的身躯所挡住,只能看到男人凤眸逆光,折射出万千光华,蔚景微微一怔,忽而点头。
“挺好的!”她听到自己如是说。
“那就这几日每日都这个时辰过来给夫人奏上一曲。”锦弦回头,朝凌澜吩咐道。
是夜,内殿。
蔚景遣了宫女跟兰竹,也逼着影君傲回中殿休息,自己则是从床榻上起身,披了一件中衣在殿中走来走去。
今夜,她决定不睡了。
这几夜,每夜她都做梦,梦见凌澜。
她也不知道为何会这个样子,以前偶尔也会做梦,却从未这般频繁,每夜都做,而且,还都是他。
不仅如此,梦里的景象还特别真实,他喊她的名字,探她的脉,昨夜还亲了她。
是太想他了吗?
怎么可能?
而且,就算想,也明明每日都见,不是吗?
依照锦弦旨意,他每日都按时过来给她弹奏一曲。
虽两人基本上都没说上一句话,但是,他终究是在她面前不是吗?
她不喜欢这样的自己。
拢了拢身上的中衣,她皱眉,盘腿在那日凌澜所坐的那方厚软的蒲团上坐下来,这段时间,趁休养,也正好远离了相府里的是是非非,她得好好想想今后的计划,一定要在锦弦彻底发现她的身份之前,赶快抽身。
正微微失神,骤然身下猛地一轻,她还没来得及惊呼出声,整个人就直直失重地朝下坠落下去。
在她的背脊和屁股重重撞上一片冷硬之际,头顶唯一的一方光源“唰”的一声阖上,她就陷入了一团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夜凉如水,月上中天
长长的宫道上,一前一后两个身影缓缓走着,宫道边上稀稀落落的风灯,发出昏黄黯淡的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皇上,属下去取一件披风过来吧。”
叶炫在犹豫了很久之后,终于忍不住加快了几步,跟上前面的那抹只着一件薄薄寝衣的明黄身影。
也不知道这个帝王今夜怎么了,本来已经上床了,又下了榻,然后跟他说,出来走走,一走就走到现在。
男人没有回答,他不知该不该去取,正想再补问一句,男人忽然转头看向他。
“有喜欢过人吗?”
叶炫一震,以为自己听错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男人又转回头,继续负手往前走着,略带笑意的声音传来:“你肯定没有喜欢过……”
叶炫站在原地,怔怔望着他的背影,也不知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忽然就开口道:“喜欢过的。”
锦弦一怔,顿住脚步,回头,凤眸促狭,似笑非笑,略带几分探究地打量着他:“哦?倒是出乎朕的意料。说来听听,哪家的姑娘,朕替你做主,让你得偿所愿。”
叶炫脸色黯淡了下去,低低一叹:“属下也不知道她是谁。”
“不知是谁?”锦弦一愣,更是吃惊不小,微挑了俊眉:“你喜欢人家,却不知人家是谁?”
“是!”
“那你问啊,你是木讷了点,但是,不是哑巴吧?”锦弦摇了摇头,只觉得不可思议。
而叶炫的脸色似乎越来越黯淡,连眼神都变得有几分飘忽起来,“不知到哪里去问?只跟她见过一面,第二日,就不见她的人了。”
锦弦一怔,忽而笑了起来,“你的意思是,你喜欢上了一个仅有一面之缘的女人?”
叶炫没有吭声,似乎沉浸在某段往事里出不来。
“这不像你!”锦弦又上下打量了一下他,就像是有些不认识他一般,摇头,“几时我们稳重内敛的叶大统领会去喜欢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莫非真是一见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