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驾.....”,一队快马风驰电掣一般顺着井陉的羊肠小道飞驰着,完全不顾及两边的悬崖峭壁,骑马之人更是丝毫不爱惜马力,一个劲儿的抽打着马匹,没命价的狂奔着。
本来李存勖并未打算真的放走王彦章,当天放他走多少有点惺惺作态的味道,心里打算的是来上出欲擒故纵的戏码,寻个机会制造一下邂逅,这样说不定就能将这员猛将收入囊中。
可是猛将没有“邂逅”到,却遇上了出来寻找他的老鸦儿军,一见面就要拉着李存勖回河东。李存勖一开始还想婉拒,但来人一句“王爷病重”,当场就让他老实了下来,也顾不上王彦章当即拔转马头,急如星火般赶向河东。
在场众人里面,只有李存勖清楚这里面的利害,老爹这么急着叫他回去,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老爹已经病入膏肓回天乏力了。
在路上他也是不断的自责,明明知道他爹的身体不好,为何偏赶上这个时候出来搞什么“参谋旅行”,一来显得自己不孝不识大体,更重要的万一老爹有了什么不忍言之事,而自己人又在外面,岂不成了现成的“十三爷”吗。
可有时事情就是这样,心里越急事情反倒越多,就在回往河东的路上,李存勖等人竟然遇到多达五次的袭击,幸好李存孝出面没费什么劲,便摆平了这些剪径的毛贼,弄得李存勖一度想致书刘守光,让他好好整治一下境内的治安环境。
就这样一直进了成德镇,遇到了内判院的特勤团才知道,根本就不是李存勖有“招打劫”体质,先前遇到的包括草原上的牧人杀手,都是收到了江湖追杀令,特别是那一千两黄金的赏格,使得这些人如同嗅到味儿的苍蝇,扑向粪坑一样,向着李存勖蜂拥而来。
尽管比喻的有些不太恰当,但当一旁的李存孝听说这是李存信搞出来的把戏后,气得当场将路边的一棵大树给踹断了,扬言回到晋阳第一件事情就把“李小五”给撕了。
李存勖见这厮如此的激动,当即将他拉到一旁低声耳语了好一阵,李存孝这才渐渐平静下来,缓缓点了点头。这明显是听从了李存勖的劝告,但李存勖还是有些放心不下,谁知道这厮回去见到李存信,还能不能控制住自己,如果当场暴走起来,根本就没人能制得住他。
最后他还是决定等快到晋阳时,由郭威、史建瑭陪着李存孝绕城而过,直奔终南山去找刘海蟾仙人清修几天,多吃吃素把火气磨掉一些,等李存勖什么时候通知,再什么时候回来。
李存孝当然不会同意了,于是又是一阵的闹腾,最后还是李存勖红着双眼告诉他,父王很可能快不行了,这个时候万万乱不得,还请李存孝多多体谅自己的苦衷。
这张“苦情牌”果然有效,李存孝向来吃软不吃硬,此刻见到小李子一付泫然欲泣的模样,当即一跺脚道:“好,那洒家就上终南山,跟刘仙人学学房.....这个养生之术”。
这边安抚好李存孝,大家便匆忙上了路,因为已经得到警讯所以李存勖决定放弃大路,专挑一些僻静的小路甚至山间小道。讲真,他还真的不是怕了那些刺客,只是一路上如同打出少林铜人巷一般,实在是太耗费时间了,而他如今首要的目标就是尽快赶回晋阳。
另一世的记忆对于李存勖而言,更像是一场梦境,只不过有些过场cg比较真实、清晰一些罢了。如今在他的心中,自己的亲爹亲娘就是李克用夫妇,甚至连四叔李克宁也是血浓于水的亲人,是刻在基因里今生都无法抹去的烙印。
所以他要急着赶回去,如果老爹真的已经到了最终时刻,那也要见到最后一面,否则为人子的李存勖一定会抱憾终身。至于王位什么的对于他而言真的算不得什么,即便被四叔抢走又如何,大不了拉上狼牙都进山打游击,换成种田流一下又能水上好几章......不对,是好几年、好几年呢。
一路上先后又有数批老鸦儿军和特勤团的小队加入进来,到了忻州的时候人数已经增加到了两百多人,这里已经进了河东的腹地,距离晋阳也就大半日的路程,李存勖当即决定歇人不歇马,天黑之前赶到晋阳。
于是大家一路的狂奔,当天下午就遥遥望见的晋阳的城门。到了这里李存勖渐渐放缓了马速,他不知道进城后迎接他的是什么,同样也不敢去想。
“校长....您.....”,史建瑭从后面赶了上来,冲着李存勖一阵的支支吾吾。“啥事,有屁快放!”,李存勖突然莫名其妙的暴躁了起来,眼看着就快到了,这个家伙还在那里唧唧歪歪的........。
“校长,您最好....最好.....,这个,有点准备”。此时刘知远也纵马上前,十分“含蓄”的提醒了一下李存勖。
对于这些学生李存勖实在是太了解了,此刻一向沉稳、干练的刘知远突然吞吞吐吐起来,这让他的心里顿时腾起了一阵不祥的预感。以史建瑭的目力应该早就看到了城头的景象,如果有异常却又不敢跟李存勖说的话,那他就只能先告诉刘知远了。
“你看到了什么?”,李存勖恶狠狠的看着史建瑭,后者被他瞪得脸色煞白,嘴唇不由得一阵的哆嗦,但话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李存勖见他如此心中更是大急,索性抽出千里镜向着城头望去,只看了一眼便张大了嘴巴,手一松千里镜掉落在了马下。此刻镜中的晋阳城头已是一片缟素,白茫茫的一片在太阳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的刺眼。
“校长,您先别急,也许不是您想的......”,刘知远话未说完,就见李存勖一夹马腹,手中连连挥动马鞭,向着晋阳就冲了过去,众人一见也慌了神,急忙都催动坐骑追了上去。
此刻的李存勖脑中一片的空白,剩下的就只有暴躁老爹的一怒一笑。“不应该的、不应该的,老爹今年才五十二岁,怎么会.....也可能是四叔.....”,他一路的恍惚外加胡思乱想,怎样冲进城门洞的他都不知道,只知不停的策马狂奔。
等纵马拐上王府前面的府前大街后,眼前的景象刺激得他双目圆睁,仿佛随时都等瞪出血来。只见往日鳞次栉比的店铺,如今都统一换成上了白布,把整条街装扮得如同冰雪大世界一般。
稍一愣神李存勖就到了王府门前,他一带缰绳胯下的坐骑人立而起,还不等前蹄落地李存勖就从马上滚落下来,慌得门口身穿孝服的护卫赶紧上前,将他从地上搀起。
极度的悲伤使得李存勖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他一把推开搀扶他的护卫,回手就将外套撕了下来,然后一伸手道:“拿来”。这时站在大门负责迎宾的王府管事很是见机,急忙从门房拿出一套孝服递了过去。
李存勖接过孝服看也不看,一边往里面快步疾走,一边将孝服胡乱的套在身上,等走到停灵的银安殿外,望着银装素裹的大殿,一路上积攒的焦急、忧虑、悲伤,终于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他先是闭上眼睛好像是在憋气,随即噗通一声跪在了殿外,好像有什么东西堵在肺里一般,非要用尽全力才能挤出来,“爹.......”,一声非人非兽的嘶吼,将大殿屋顶上的鸟雀惊得四下乱飞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