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虽然在停车场里吃了满肚子气,但下午快傍晚的时候,助理小余那边传来了好消息,江大少爷跟裴骆抢的那个项目已基本谈妥,明天上午带着公章去签字就行了。
收到这个消息,江锐帆不禁眉开眼笑,顿时头也不晕了胸口也不憋气了,感觉自己浑身是劲,就等着明天美美拿下项目,呛裴骆那孙子一脑袋灰。
第二天一早,不等闹铃响,江大少爷就自动自觉地爬起来梳洗打扮,把一头浓密的黑发梳成成功人士范儿的背头,穿上衣柜深处那套裁剪合体的手工定制西装,踩着锃亮的皮鞋光鲜亮丽的出门签合同去了。
签字过程很顺利,虽然项目内容他半懂不懂,但有万能小余的协助,再加上气势唬人,场面上倒也算过得去。最有意思的是,签完字从电梯里下来,正碰见裴骆皱着个脸穿过大堂,四目相对之时,对方眉头一跳,随即翻了个白眼,一步没停,脚步匆匆地离开了。
这可把江大少爷乐坏了,在他眼里,对方那就是赤裸裸的败逃啊。小样儿的,还敢不敢跟你江爷斗了?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心花怒放的江大少爷勾着小余的脖子强行把他带到高级餐厅陪自己吃了一顿大餐,下午去到公司也是春风满面一身潇洒,见谁都不吝一张笑脸,还请大家喝咖啡吃水果,搞得底下人叽叽喳喳的偷偷八卦,小江总这是又交上新女朋友了?得有多漂亮啊,给他美成这样。那些平时看不上他的精英们也不得不暗叹,大少爷虽然本事没多少,但长得是真不错,平时就已经很帅了,一收拾一打扮更是天人之姿。你说他直接进娱乐圈靠脸吃饭多好,何必戳在公司里不时就给人添堵呢?
可惜,江锐帆的美好时光没能持续太久,傍晚快下班时,公司总裁兼顶头上司兼亲姐江蕙琳一通电话打过来,给他劈头就是一顿教训。
“锐帆!你怎么回事啊?我不是说了那个项目不合适,没必要接吗?你怎么又给它拿过来了?拿过来谁跟,你跟吗?!”
江锐帆皱着眉毛咂了下嘴,不高兴地回:“我跟就我跟呗!又不是什么大项目。而且我觉得它前景其实挺不赖的。那什么,我正好认识个朋友以前干过这个,可以把他挖到咱们项目组,然后团队的话,我看就用之前那个项目的团队就行,挺靠谱的。我在公司里怎么着也学了两年多了,拿它试手不是正好?”
“说什么呢你!公司的项目是给你随便试手的吗?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你都这么大了,也该收收大少爷脾气专心搞事业了,难不成还想让你姐管你到老呀?”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一听江蕙琳又要开始念叨,江锐帆赶紧打断她的话,“不是还有小余和徐经理在么,你让他俩多帮帮我,我这次肯定能给你做出成绩!”
江蕙琳被他气得没法,可是到底是自己宠大的弟弟,骂也骂不狠,打也打不得,心里只盼着他这次真能痛改前非才好,能不能做出成绩倒是次要。
好不容易过了亲姐这一关,江锐帆坐在皮沙发里,琢磨着自己这次确实得好好干一把,不能老被家里人当不争气的大少爷啊。于是他抓起内线电话,叫秘书把部门里的一干中坚人员通通叫去会议室,说要开会讨论新项目,并挑出一批尖子跟着他进项目组。
开会开到晚上9点多,新项目组正式成立,组员们苦着脸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回工位收拾东西,江总经理则是踌躇满志地抄手站在窗玻璃前,看着外面的城市灯火,在胸中规划自己事业的宏伟蓝图。
在那之后,江锐帆果真是上进了一段时间,每天早上积极到公司打卡上班,大会小会一个不落,甭管是不是真有听懂,反正确实是听了,然后还多次踊跃提出自己独到的见解和看法,把项目组搅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结果,眼见着迈入年关,项目的推进像是没加润滑油的老锈手推车一样,处处碰壁,进展滞涩,简直不知道该从何救起。项目组的众人一看这情况,便知道今年的年终奖恐怕是寥寥可数,部门里一时间怨声载道,所有人看见江总经理都是一副巴不得咬他一口的样儿,气压低得其他人都不敢轻易过来交流,生怕不小心戳爆哪颗地雷。
在如此这般的气氛之下,江锐帆脸皮再厚心再大也不由得感到一阵要命的压力,每每去到公司都有一种抬不起头来的感觉,也不好意思再跟谁指手画脚吆五喝六了,只能一个人闷在办公室里打游戏,同时暗叹自己运气太差,怎么总是遇不到顺风顺水的好项目呢?
又过了不久,天气渐寒,时间也快到春节。江大少爷寻思着反正项目组里现在半死不活的,有他没他都一样,所以干脆也不去公司了,买了张机票直飞海南,找冯献秋做东,在三亚海边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个星期,一扫之前的晦气,这才心满意足地拎着行李包打道回府。
上午在家睡了一觉,中午唐珑打来电话,说要请江大少爷吃饭洗澡,权当接风洗尘。江锐帆欣然应允,想着也是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这位表哥了,便拿上几样礼物和特产开开心心地开车前去赴会。
一见面,唐珑眉毛一挑,嘴巴咧开笑道:“好家伙,没少晒太阳啊,这小脸黑的,成全麦面包了。”
江锐帆也忍不住翘起嘴角,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探头往穿衣镜瞅。
“有那么夸张吗?也就晒黑了一点点吧。现在不都流行深肤色么,我这是走在时尚前沿。”
唐珑轻佻地勾了勾他的下巴,“您还用得着靠肤色赶潮流?江大少爷的皮相,不论搁哪都是时尚呀。”
“滚蛋,少调戏老子。”江锐帆不轻不重地拍开他的手,一屁股坐到座位上,自顾自翻起菜单来。“那边什么都好,就是饭菜吃不惯,这一周天天都是各种海鲜,差点没把我给吃哕喽。”
唐珑没接话,看着他嘴角的那抹笑意,心里砰砰跳得厉害。这小子怎么一段时间不见,越来越他妈招人了?刚才那一拍一坐的动作,差点没给他看硬了。如果江大少爷不是江大少爷,那他一定要亲手扒光他的衣服,让他坐在自己身上,挺着胸扭屁股……
“干嘛呢?赶紧过来点菜啊,等会儿我还有个礼物送给你。”
唐珑回过神来,坐过去边看菜单边回:“哟,还有礼物呢?什么东西啊,拿出来我看看。”
江锐帆高深莫测地一笑:“等吃完饭的。”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钟头,江锐帆把近来在公司受的挫倒苦水一样通通讲了一遍给唐珑听,唐珑没好意思直接笑话他二逼,只顺着他的话不咸不淡地应付,末了想起饭前他说的礼物,马上起了精神,要他别卖关子赶紧拿出来。
江锐帆从挎包里掏出一个不大的盒子,往唐珑怀里一丢,道:“自己看吧。”
盒子正面是一串歪歪扭扭的泰文,唐珑看不懂,转了一圈找到背面贴的英文标签,皱着眉头读了读,半晌哭笑不得的抬头说:“热感按摩油?这不会是我想的那种东西吧,你去一趟三亚,怎么还搞了个泰国货回来?”
江锐帆扬了扬下巴,“问那么多干嘛,就说要不要吧?我跟你说,这玩意可不便宜,我是自己用过觉得不错才特意多买了一瓶带回来给你的。”
“自己用的?我还以为是给床上人用的。”
“都能用,最好一起用,效果绝佳。”
“你小子,”唐珑抬手指了指他,“看来这一趟玩得挺嗨啊,早知道我也一起去了。”
“你去干嘛?”江锐帆斜眼看他,嘴角翘得老高。“你替小妞上我的床?”
“行啊,给江大少爷献身,我一百个乐意。”
笑闹间,江锐帆的电话忽然响起,他掏出手机一看,来电人竟然是他老爸,于是赶紧比了个暂停的手势,迅速接起电话。
“喂?爸?”
“锐帆,你回北京了吧?今晚来家里吃饭,晚上我有个事要跟你们说。”
江父的话说得简明扼要,且不给丝毫拒绝的余地。江锐帆不知道他打算讲什么事,不过直觉应该是比较重要,不然也不会亲自打电话来通知他。于是他也不敢放肆,只点点头答:“好,我知道了。”
挂断电话,他冲对面人一耸肩:“我爸叫我晚上回家吃饭,好像有什么事要说。咱俩改天再聚吧。”
唐珑点点头,把那盒子往大衣兜里一揣,揶揄道:“你爹不会是听说了你前段时间的劣迹,打算兴师问罪吧?”
江锐帆想了想,摸着下巴回:“不至于吧,这才多大点事啊,我又不是闯了什么弥天大祸……”
江大少爷会这么说也不是没有依据的,从小到大,他爸对他虽然说不上溺爱,但也从来没动手打过他,做错事也不过就是板着脸训一句“怎么又调皮?”。小时候母亲还在的时候,一家人更是相亲相爱,经常一起出去郊游,童年里的爸爸在他眼里就是世界上最好的父亲。
后来母亲病故,江父明显消沉许多,开始将生活重心转向工作,江大少爷长期交由祖父母代管,被宠得骄纵跋扈,读书时期就惹过不少事,幸好还算是有点底线,没干过太出格的,就这么一路被顺着捧着长到了现在。
晚上回到老宅,一家四口难得聚在一起,江锐帆心情挺不错,正好把海南带回来的特产拿来分给大家,然后挑了些不黄不俗老少皆宜的趣事讲了讲。他爸依旧还是老样子,快五十的人了,身材丝毫没有发福,脸上皮肉也不见松弛,只有脑袋上若隐若现的白头发稍稍暴露出一点岁月痕迹。最小的弟弟江锐彤也同样没什么变化,混血长相的脸漂亮得像个小姑娘,只是性子过于乖巧,总是低着头不吭声,特别容易被人遗忘。
江蕙琳今天看着倒是有点不太一样,平时家里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要么主动起话题侃侃而谈,要么就是盯着江锐帆一个劲儿地说教,反正是尽显长姐风范。可是今天不知怎么的,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江锐帆几次跟她搭话她都是愣了一下才接茬,给他搞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大姐这是怎么了。
晚饭后,江父让姐弟三个先去客厅坐着,说自己要出去接个人过来。江锐帆又是一脑袋问号,心想什么人这么大排面,竟然要他爸亲自出去迎接?难道是爷爷奶奶或者大伯一家来了?可是那也没有让他们几个小辈坐着,让父亲自己去接的道理啊。
正疑惑间,他爸带着个中等个头、西装打扮的年轻男人回到了客厅。江锐帆上下打量了一遍那人,感觉他看起来有些面熟,尤其是脸上戴的那副银边眼镜,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跟随江父坐到另一侧的沙发上,冲对面三人露出大方得体的微笑。江锐帆眉毛一挑,不知为什么感觉这人有股欠揍的气质,为掩饰自己的表情赶紧随手从盘子里抓了只橘子低头把玩。
江颂没有管他的小动作,待二人坐定后便一派淡定地向大家介绍道:“介绍一下,这位是你们的兄弟,名叫江锐真,前些年一直流落在外,最近才刚刚认祖归宗。从今天开始,他也会住进这个家里,我希望你们兄弟姐妹能够好好相处,互相帮衬。来,跟大家打个招呼吧。”
闻言,那名男子又是一笑,从容不迫地开口道:“蕙琳姐,锐帆、锐彤,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还请多多关照。”
江锐帆手里的橘子吧嗒一声掉在地上,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长到二十来岁,突然被人告知自己有一个从没见过的亲兄弟,然后这个跟自己长得一点都不像的亲兄弟还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脸假惺惺的笑容状似亲昵的叫自己的名字,还说以后是一家人要多多关照,江锐帆估计这场面全国上下应该也没有几个人经历过。
他还没能消化掉这突然袭来的巨大信息量,正怔愣着不知该说什么好时,旁边的江蕙琳却像是已经接受了现实一般,声调有些干巴巴的回:“啊,你好。欢迎……回家。”
江锐帆唰地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面上神情像万花筒似的变来变去,最后定格在一个万分诧异的表情上,似乎是在说姐你没毛病吧?这都可以?
一旁的小弟眼睛瞪得溜圆,似乎也对这突如其来的介绍感到震惊和难以理解,视线游移着来回观察了身边几人好几轮,这才犹犹豫豫地小声开口道:“你好,大哥……”
江锐帆听见他这声大哥,不由得从牙缝里吸了一口冷气。他很想骂你小子叫谁大哥呢?你大哥就在你面前你眼瞎看不见,去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毛头小子大哥?是不是疯了?脑袋有问题?
但是父亲就坐在旁边,他也不敢太放肆,只能不爽地瞪了小弟一眼,然后回过头,虎视眈眈地盯着那个年轻男人,嘴巴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似的一言不发。
他不说话,对面人倒也不尴尬,自顾自把目光转向身边,对江颂说:“爸,新身份证我已经拿到了,明天就可以去办理户籍迁入。”
江颂点点头,“下周过年带你回你爷爷奶奶那边,再见见你大伯和堂哥他们,互相熟悉熟悉,拉近一下感情。等年后我安排你进公司,蕙琳那边正好有个大项目急需人手,我看你应该可以胜任。”
眼见着两个人撇开自己越聊越深,江锐帆有些急了,用力咳嗽一声,张口插话道:“爸,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啊?您不再多解释解释?我怎么不记得我还有个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呢?”
江颂看了他一眼,波澜不惊地答:“你从来就没见过他,当然不会有记忆了。你还想听什么解释?我跟锐真已经做过dna检测,亲权概率999%,不会有错。”
听到他的回答,江锐帆的嘴巴又有点合不上的趋势。而且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今晚父亲的态度有点冷淡。虽说打他成年以后父子二人就没特别热乎过,可是以前也没这么……没这么疏离过啊?他爹这是怎么了,接了新儿子回来,就马上对旧儿子冷脸以待了?
想着想着,他心里有些不舒服起来,眉毛拧成一团,瞪着对面两人道:“不是,那……那也不带这么突然的吧?我们跟他都没什么感情,您这一下子把他带回家里来,我们、我们怎么相处啊?多尴尬呀。”
“没感情就慢慢培养,一家人迟早要熟悉起来,没什么可尴尬的。”顿了一下,江颂又道:“况且,你平时又不怎么住在家里,就算会尴尬也轮不到你尴尬吧。”
江父一席话把江锐帆打得毫无还口之力,他本想再垂死挣扎几句,可是这时江蕙琳先他一步开了口:“爸,锐……锐真,你们聊着,我有点累了,先上去睡了啊。”
待江蕙琳离开客厅,小弟也马上有样学样道:“爸,哥,我还有作业没写完,也先回房间去啦。”
一眨眼,左右两人都各自离开,只剩江锐帆自己孤零零地坐在长沙发上,跟对面两人大眼瞪小眼。
说实话,他现在也特别想拔腿就走,可是一看那眼镜男从容不迫稳稳坐在他爸身边,仿佛笃定自己将来会入主江家扛起家业似的得意样,江锐帆就觉得自己不能走。无论如何,他至少不能在气势上输给这孙子,否则他江家大少爷的脸面往哪搁?要是被人知道他一个正儿八经的嫡长子,竟然被不知道从哪来的私生子压了一头,他以后在圈子里还怎么混啊。
心里这样想着,江锐帆脚下生了根一样,硬是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虎着脸死盯对面那眼镜男,像是要给他身上盯出一个洞。
眼镜男泰然自若地承受着他的目光,不仅不慌张,反倒还牵起嘴角,笑呵呵地跟他搭话道:“锐帆,我想起来了,咱们半年前就见过一面,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
江锐帆眨眨眼,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旁边的江颂先问起来:“你们见过?什么时候?”
“一面之缘罢了。”眼镜男弯腰探身捡起滚到他面前的橘子,在手里掂了掂,继续说:“在丽水阁的地下停车场,我不小心剐蹭到锐帆的车,然后被他骂了一顿,还好没让我赔钱,哈哈。”
被他这么一提,江锐帆总算是想起来了,原来这孙子就是那天那个莫名其妙的傻逼精英男,怪不得他今天一见着这人就觉得拳头痒痒,果然是有原因在的。
“他就这脾气,被宠大的,改不了了,你也多担待吧。”说着,江颂站起身,回头又道:“你的房间已经叫人收拾好了,东西都齐全,我带你上去,你早点休息吧。”
眼镜男点点头站起身,跟随江父往外走,经过江锐帆身边的时候特别自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也早点休息,明天见。”
江锐帆霍地回头,眼睛里几乎快要喷出火来,盯着那人细窄的背影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当天晚上,江锐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心里越想越来气。眼看着天色渐亮,一想待会儿说不定又要撞见那个便宜大哥的装逼脸,太阳穴都突突直跳,于是干脆从床上爬起来,顶着拂晓的雾气驱车开向唐珑家。
把车子在小区里随便一停,心里烦躁的江大少爷也不管时间还早,对着门铃就是一阵猛按。2分钟后,对讲机内传来唐珑气急败坏的声音:“我操你妈的谁啊?!一大清早的有病是不是?!”
江锐帆不耐烦地跟他对着吼:“赶紧开门!老子烦着呢!他妈的!”
听见来人是江锐帆,唐珑的语气缓和不少,但还是明显带着怨气:“操,你他妈大早晨催命似的按我家门铃,还好意思说自己烦?行了门开了,赶紧上来吧。”
进门换过鞋,江锐帆径直走到客厅,长腿一伸四仰八叉地躺倒在沙发里。穿着睡衣的唐珑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在他身边坐下,拍拍他的腿:“怎么了老弟,谁又惹你了?跟哥说说。”
江锐帆闭着眼睛“操”了一声,“我现在最烦的就是‘哥’这个词!”
“哈?”唐珑一脸莫名其妙,“到底怎么了?跟你家里有关?”
江锐帆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半晌才声调沉重地开口说:“昨晚我爸带了个人回来,说是他流落在外的亲生儿子,现在要认回江家,让我们拿他当亲兄弟看待。”
此话一出,唐珑也愣住了,张大眼睛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倒吸一口冷气道:“这也……太离谱了吧。那,那现在是怎么个情况?已经正式把他认回来了?”
“是呗。妈的,一想到那孙子我就来气,戴着个银边眼镜跟个斯文败类似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爸还说年后要安排他进我姐的公司,那不得跟我顶头碰吗,真他妈的操蛋!”
“我去……你等等,我得消化一下这事儿。”唐珑拧开矿泉水盖子,给自己灌了两口冷水,脑袋里开始高速处理信息。“他……他今年多大啊?比你姐还大吗?流落在外是什么意思?你爸以前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儿子?还是说知道有,但是一直联系不上?”
听他这么一问,江锐帆也有点发懵,烦躁地撸了一把头发道:“我哪知道啊,我爸也没多说。具体多大不知道,反正应该是比我大比我姐小,我弟昨晚直接就管他叫大哥了,他妈的小白眼狼一个!”
“比你大比你姐小?那就是你妈还在的时候你爸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喽?”
“哼,是呗。”江锐帆也拧开一瓶矿泉水,咕嘟咕嘟灌了半瓶之后怏怏的说:“我还以为我爸对我妈有多一心一意呢,结果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除了我和我姐之外,竟然还有两个不同女人的孩子,我真是……哈,可能男人都这样吧,我也没资格说他。”
唐珑没说话,但也在心里暗暗地思索着这件事。在他的印象里,他姑父江颂对自己的姑姑,也就是江锐帆的妈是相当专情的。两个人据说从高中时期就是情侣,大学更是没毕业就结婚生子私定终身,后面直到姑姑急病去世为止,夫妻之间都感情甚笃,是圈子里少有的模范家庭。后来的那个混血小儿子暂且不论,在当年夫妻感情最好的时候,江颂竟然会出轨搞外遇,还弄出一个孩子来?这实在有点不符合唐珑对他姑父的印象。
“我说……你确定那小子是你爸的亲生儿子吗?我总觉得这事有点离谱啊。”
江锐帆把水瓶子往桌上一丢,有气无力地回:“人家亲子鉴定都做完了,身份证户口本也改好了,我还能怎么确定?滴血认亲啊?”
“我不是指那个……”唐珑摆了摆手,“亲子鉴定的结果你亲眼看见了?没有吧?身份证户口本那也只是代表身份,证明不了血统。”
“……什么意思?”江锐帆坐直身子,扭过头看向唐珑,眉毛慢慢拧紧。“你是说那小子有可能不是我爸亲生的?我爸在忽悠我们?那他图什么啊?”
“这……我也说不太好。”唐珑又喝了一口水,手指头敲打着塑料瓶身,一边思考一边缓慢地说:“反正吧,我总觉得姑父那人挺特立独行的,做什么事都特别有自己的主意,而且旁人轻易看不透。以你爸和你妈当年那感情来看,我总觉得他出轨的概率不大,弄不好这里面是有什么隐情呢?”
江锐帆摸了摸下巴,神色也带上几分探究,思考过几分钟之后又歪头看向唐珑:“可是就算其中有隐情,他不是我爸亲生的,但我爸那边现在也已经承认他了啊,还说下周过年要带他回去见我爷爷奶奶呢。”
“哎呀我的大少爷,你怎么傻兮兮的呢!”唐珑哭笑不得的抬手捏住对面人的脸蛋晃了晃,“你爸承认又怎么样,他只要不是亲生的,就没资格跟你抢家业,以后江家还是属你最大。你爷你奶疼了你那么多年,绝对不会认他一个外人的。反过来讲,他要真是亲生的,那你可得警惕着点,小心他以后翅膀硬了,从你手里抢家产啊!”
他这一席话说得江锐帆顿时升起一阵危机感。昨儿晚上到现在,他光顾着气那小子不紧不慢的态度和傻逼精英样儿了,倒是没认真考虑过这一茬。可是如果按着唐珑的说法如此想来,那小子昨晚的那一番表现明显是在试探啊,如果他落了下风,在对抗中败下阵来,弄不好以后这江家大少爷的名号真得易主!
这么一琢磨,江锐帆有点坐不住了。不管他爸到底是个什么打算,他都绝对不能让一个半路杀出来的狗崽子骑到自己头上去!
“那……那你说我该怎么办?”他往唐珑那边凑了凑,眨巴着眼睛征求意见。“先偷他两根头发查查dna?”
唐珑点点头,“对,这个是最重要的。如果他不是你爸的亲生儿子,那一切都好说,血统就是他最大的把柄。如果还真是的话……那就得好好研究研究以后该怎么对付他了。”
“成,我一会儿回去就办,这事确实不能拖。”说着,江锐帆打了个大哈欠,甩甩脑袋困顿地说:“妈的,都怪这孙子,我一晚上没睡着,脑袋昏得厉害。不行,我得先在你这睡会儿,等养足精神了再回去弄他。”
唐珑站起来在他脑袋上揉了一把,轻笑道:“你去我屋里睡吧。刚被你闹醒,被窝还热乎着呢。我先吃早饭去了。”
江锐帆又打了个哈欠,一边起身往卧室走一边嘟囔道:“你床上不会还藏着个小情儿吧?我现在可没精神帮你伺候。”
“操,真有小情儿我还能让你进去?”唐珑心想,哪家小情儿比得上你江大少爷啊,就算是真有美人在床上等着,他也愿意一脚踢开让她给江锐帆让位。
踱到吧台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待到听见卧室里传来绵长的鼾声,唐珑放下马克杯,神色凝重地走到阳台关上拉门,迅速掏出手机播给自己父亲。
两天之后的下午,唐珑正坐在办公室里看股票,手机忽然嗡嗡地震动起来。刚一按下接听键,江锐帆兴奋的声音便从话筒对面窜过来:“哥!真让你说着了,那小子果然血统有问题!他就不是我们江家的人!”
唐珑一愣,马上追问道:“什么意思?你说清楚点,检测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他跟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连远房亲戚都不算!”
“等会等会等会,跟你?为什么是跟你?查的不是他跟你爸的血缘关系吗?”
江锐帆在电话那头拉长音调“哎”了一声,“我爸去邻市视察项目去了,我一时半会儿弄不到他的样本,就寻思着先用我自己的试试,结果不也差不多吗?”
“不是,你这……”唐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顿了一下又道:“锐帆,我觉得你还是想办法弄来你爸的样本做检测比较好。”
“用得着吗?我是我爸的亲生儿子,然后他跟我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那不就说明他跟我爸也八竿子打不着吗?难不成还能他是真的我是假的?”
唐珑沉默地立起手指敲了敲桌面,没有马上接话。一时间,电话两头的空气均陷入凝滞,过了好一会儿江锐帆才语气不太稳的说:“你……什么意思啊?我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不是……这他妈可能吗你觉得?”
唐珑咳了一声,慢慢地说:“这个,我也觉得可能性不大。但是怎么说呢……哎,反正决定权在你,我也就是帮你出个主意,你也别太……别太纠结了,嗯?”
江锐帆沉默片刻,说了句“等我回头再联系你”,便匆匆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唐珑坐进沙发椅转了半圈,望着窗外的高楼大厦,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