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尸毒刹坐在中首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帘后,他微侧身体仰起头,从他的角度,正好能看入身后黑袍男子的斗篷之中。不复之前皮肉不动的笑脸,他眼睛笑成了两弯月牙,高兴的像个孩子:“师父,马上我们就能团聚了,我现在很开心,师父你开心吗?”
黑袍男子无动于衷的站在原处,斗篷之下唯一的一只眼睛木然的看着第一个地方,喜忧是不属于他的。
三尸毒刹一点不减高兴,他站起身来,转身搂住了黑袍男子的脖子,脸埋在他颈侧亲昵的蹭了蹭,眼睛却盯着叶迟去往的室内,嘴角弯起更大的弧度,他声音压的很轻,呢喃着凑在黑袍男子耳边:“怎么办,我现在就想把他抢过来……”
三尸毒刹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忽然就笑出声来,笑一笑他又蓦的噤声,像是怕被人察觉到他的高兴一样,俊秀的脸无声的做着笑的表情。
他不知怎么想起小的时候,他一瘸一拐的跟在师父身后。
那时候师父还不是师父,他竖着浑身的刺小心翼翼的不敢露怯,努力跟着师父的脚步,直到再也坚持不住的倒下去。
师父终于转过身来,似乎是叹了口气,弯下腰把他抱了起来,和声对他说:“别怕。”
当时他还是瘦小的一团,野狗都能毫不费力的把他叼了去,身上脏的人鬼不辨。他还记得师父穿着一身洁白的道服,轻轻对他微笑的样子,是那样温柔。
三尸毒刹闭了闭眼,眼睫在空气中微微颤抖,自顾自道:“不行不行,要是师父不喜欢就不好了……”他蹙了眉尖,似乎颇为苦恼的思考了一阵,又展开笑容道,“不喜欢的话,就丢掉好了。”他毫无预兆的一把撩开黑袍男子遮面的斗篷,高兴的侧过脑袋去看他,“这样师父就不会生气了。”
漆黑的斗篷坠落,银丝随之滑出,斗篷之内的人终于动了,他似乎怕极了光亮,受惊之下猛得推开了三尸毒刹,抱成一团缩了下去,一头银丝泛着没有温度的冷光,盖了他一身。
三尸毒刹踉跄了两下,他看到他满身银发的师父哆嗦着只剩白骨的手掌,一把抓住了掉落地上的斗篷,因为抓的太急,骨节“咯咯哒哒”磕在一起,发出令人牙酸的碰撞声。
三尸毒刹脸上的笑容蓦的散了个干干净净,他缓缓蹲下身,缓慢却不容置喙的拿走了男子手中的斗篷,猛地扔了出去。
他掰过男子的肩膀,下手之处立刻陷下去一块。
那处是空的。
三尸毒刹强迫男子转身面对他,男子垂着头,一头银丝散落在三尸毒刹手边。
“师父你看着我,亓儿不怕你,不管你变成什么样,亓儿都不怕你。”三尸毒刹放开桎梏着男子肩膀的手,轻轻撇开他遮住脸面的银丝,男子本能的躲闪了一下,最终不动了。
遮在银丝下的真容露了出来,那是一张极为恐怖的脸,一半已经完全失了血肉,只剩枯骨灰败的残存,支棱在半张苍白的脸边,像一个可怕的笑话。
三尸毒刹几乎跟尸体一样苍白的手指小心翼翼的抚上那半边面皮,面皮之上唯一的眼睛里眼白被重叠交错的黑紫经脉占据,只剩了黑翳与白瞳,没有生气的镶嵌在那里。
“只要是你,师父,只要你……”三尸毒刹缓缓伏低身子,以一个极为不舒服又扭曲的姿势,趴伏到了男子腹间。他重又闭上眼睛,眼睫依然微微颤抖着,悄无声息的吐出了从不敢宣之于口几个字。
“我爱你,师父。”
——
殷玄弋静默的站在三尸殿口的溪流边,望着永不停歇的溪水,心里空荡荡的。他在等叶迟出来,却等来了不知从何处匆匆赶来的九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