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听到这一声幼年时期称呼的彭透斯下意识的的捉住安瑟洛的手。
刚刚睡醒头发微乱蓬松的安瑟洛像是夜晚凌波而发的水仙。媚眼如丝,又娇气又稚嫩,才像是一个十几岁娇艳如花的公主。
她自己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她通常都是这样对自己的模样缺乏认定感,所以她能够毫无认知感的倒在彭透斯身上,在半梦半醒间的思维断层中轻声细语的说:“你来了。”
彭透斯已经很少有机会看见这样的妹妹了。
正确的来说,自从安瑟洛成为最高女祭司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安瑟洛了。
他轻轻的看她一眼,见她没有想要起来的意思,然后回应:“你要不要回寝殿睡一会。”
安瑟洛在他怀里摇摇头,皱了皱眉,从他身上起来,靠着书桌,像是恢复了一点模糊的神志,带起了往日的端庄:“不,不用。”
他顺着妹妹的肩膀看见桌面上零散的公文,安瑟洛在这个间隙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回过神来,解释:“只是一部分公文还没有来得及解决,你知道……”安瑟洛翻动着这些莎草纸和羊皮纸组成的公文。“它们总是这样千篇一律,但是必不可少的要在上面签上你的名字。”
“你每天都要忙到很晚?”
女祭司没有发现哥哥的异样,她当彭透斯只是心血来潮,因而随口说:“并不是每天,只是这一阵子尤其的忙,你知道神庙下属的葡萄园和麦田,最近都有些人在打探是否可以买卖。底比斯最近比较流行酒宴,粮食都被拿去酿酒,冬天的存储都快要被这群酒鬼怂恿着动了。”
彭透斯沉默着,在一边拧紧眉毛,洗完澡后他还没有干透的一缕头发,此刻落在额头眉心的皱纹上。安瑟洛抬手,想把他眉心的细缝细缝抹平。
“怎么了?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彭透斯没有回答,他握住妹妹纤细的手骨在掌心把玩,就像是在把玩一颗冰凉的宝玉。他看着角落里的灯把自己与妹妹的影子拉长到墙壁上,如同一人般熨帖。
“我去了村庄里。那里的样子和我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兄长的开始的话题是安瑟洛没有料到的,也正是安瑟洛希望他了解也不希望他了解的。
少女在眉心一动,流露出担忧。可最后还是基于信任,她还是只闭了闭嘴唇,无声的担当着一个忠诚的倾听者。
“我的百姓食不果腹,为了注定一颗都不属于他们的粮食在田地里劳作奔波。我在他们的眼里是一个无用的纨绔,除了背弓跃马扬鞭的踩踏新长的麦苗什么都不会做。所有人眼中,我比巨怪堤丰只好一点,那就是我没有它那么大的破坏力。”
“比起我来,连路边简陋的神庙中,一个泥塑的德墨忒尔,都让百姓觉得有用,觉得比我值得高呼跪拜。”
“我以国王自居,自觉高于天神。如今看来,只是狂人妄语,自大高傲,一无是处。被罢黜是意料之中。”
彭透斯说完脸上的苦笑苍白起来,不由自主的握紧了安瑟洛的手,喃喃自语:“我的这些错误甚至害的我,差点失去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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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妹在和阿波罗这个闲的蛋疼的家伙互飙演技大半夜,一人一神在他妹月神的深情注视下,连个二垒都没有的小清新的玩暧昧。
在阿波罗眼里安妹就是个连男女之别都不清楚的小白莲花,需要悉心呵护慢慢小心下口,才不至于唐突佳人。
对此,其实已经有男友各种18x酱酱酿酿玩了个遍的安妹:→_→
呵。
安妹演技拔群的完美的饰演了一个男人眼里的白莲花女人眼中的白莲女表。实力不约大众男神阿波罗的过程,想一想都觉得心累。
她根本不想打通恋爱线,苍天逗她。掰回大龄中二的彭透斯,看着他不作死都已经很烧脑了,加上全家flag的这种hard模式,未来必定出没的boss酒神,谁有心思和别人谈恋爱啊。
更何况是八字特别硬的阿波罗→_→
节操下限低如希腊神话众神者,安妹这种套路是新鲜的。因为所有的希腊神明无一例外都是脱了裤子就上,上完就跑。完全不管这个女的会被老公关在箱子里沉海,还是被神明正室害的家破人亡什么的。
再次感谢处女神雅典娜,阿波罗的狗胆和狗蛋,还不够让他在雅典娜的神庙里,就干出些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安妹在脸上大写了不约了,磨叽的就在她快要把人设撕下来的时候……阿波罗说他要走了!
看安妹那个快哭出来的朦胧泪眼婆娑,绝对不是舍不得!
送出城又是一阵台词套路,感谢安妹的男票是个死宅,安妹大大小小也是个看过无数乙女、后宫、逆后宫的girl了,终于忽悠走了。
…………等等,他走前是不是又往安妹背上插了个旗子。
哦。不管了。安妹蜜汁感应到了彭透斯正在接近。
那个三句话就忽悠走,和看见飞盘的小狗似的彭透斯是个小天使啊。
当然彭透斯他要是能够再少作点死就完美了。
说着从羊群里走出来的那个boy,背景自带烟幕,哦,就是彭透斯了。
久久站在路边的安妹真是有点想他。想他的蠢和好忽悠……
蠢一点怕什么,好歹彭透斯还有三观啊!安妹遇上过一些玩脱了的神经病哥哥,那种烧脑系列的故事写出来都够凑出来当刑事犯罪研究了。祖国好少女的安妹,差点就要报复社会,变成个报社青年了。
她差一点就不想给自己的老板干了。
三观正真是个好美德,要不然整个故事写出来肯定一股上流社会资产阶级血浆味。
中二病和神经病的可怕,看安妹有多少个同伴被老板抹杀掉就知道了。
她还不能死呢,得准备攒绩效回家和男票结婚。
恩,话说彭透斯立在道路边的样子呆而惊吓真的蛮像边牧的,安妹有点手贱想扔个棍子过去了。
一脸胡渣也蛮好看的,安妹抱住他的时候真的有一种家里的蠢萌柯基出去浪,回来的时候变成了灰蓝冷艳高贵哈士奇的感觉。
恩。就是长出了一张忧国忧民蠢脸的哈士奇。
回来后真的不一样了。
看来是有戏了。
那么来来来,看安妹给你上一上政治课。
“你是想听雅典娜女神的女祭司的话,还是彭透斯妹妹安瑟洛的话?”少女一只手摩挲着彭透斯刚刚剃掉的胡子那细小的胡渣,一只手被彭透斯把玩着。
虽然很舒服,但这个动作实在是太像是——安瑟洛在摸彭透斯养的那些猎犬的下巴了。彭透斯低着头抬眼看着近在咫尺妹妹的眼睑,那里是细密的黑色睫毛,扇动的时候活活泼泼的,总让人觉得是一只不安分的蝴蝶。
“我想听真话。”他的声音有些委屈,以为安瑟洛也认为他是心血来潮,或者安瑟洛认为他还是以前那样。
“我当然永远不会对你撒谎。”安瑟伦顺着他的颌骨滑到他耳垂,那边的一块肌肤特别白,太阳都晒不黑的那种。那是在之前与刻律涅牝鹿斗争时,划破后愈合的伤口处。
“雅典娜女神的女祭司认为您的确是个不合格、失职的国王。您不尊敬神明,老是闯进神庙大呼小叫,干扰女祭司的工作——”
彭透斯笑了,他对面的安瑟洛故作严肃的表情也漏出一丝促狭的笑容。
“彭透斯的妹妹安瑟洛也觉得您也是个不合格、失职的国王。”
“哦,不要这样好吗?我还以为会是个反转呢?”
“可是你自己要听实话的。”
“好的。我的花蕾。”
“你将国家大事都丢给大臣,沉迷于毫无意义的打闹,国家虽然勉强运转,但实际上一团糟。承认吗?”
“当然承认。”
“你偶尔的仁慈之举只是自我中心的自大,你根本不会细想,这些举措其实会在背地里,被人为操作为百姓更多的负担。”
“……同意。”
“你随意惹怒神明,不考虑你不止是个叫彭透斯的人类,更是一国之主。你有国王的骄傲荣光,却忘记了该为此背负的责任。”
“…………”
“别这样看我,彭透斯。你知道我说的都是对的。”
“我不想对那些神明认输,出于你我都知道的……低劣的心理。”
安瑟洛还在摩挲彭透斯耳垂下面那块疤痕。
玲珑妙丽的少女跪坐在身材高大小麦色肌肉的男人身上,按理说应该是色#情冶艳的场景,但两个当事人在的地方,灯火摇曳,莎幕低垂,颜色鲜妍的少女秋水为魂,她像驯服了一只激烈挣扎后依旧难免拔掉爪牙惫怠的巨兽,她坐在彭透斯膝头,是他的主宰与主人。
彭透斯整个人只有以她为支点才不至于倒下似的坐在那。
“这并不是认输彭透斯,我们都叫它识时务。而且你的任何想法都没错。”安瑟洛安抚着兄长。
“请继续说下去吧。”彭透斯摇头显然,他还有着那种在许多人眼中看不懂都固执。
“如果是以前的你,我是不会说这个的。如你所见,国家虽然不富足,可不贫困。底比斯周围并没有外患,没有人敢冒犯卡德摩斯的子孙。当初你的行为并不是坏事,彭透斯,长老院、公民大会、文臣、武官、姻亲、神庙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我不想看见你在这片漩涡中荡舟。所以我觉得你那样也好。那样并不是一件坏事。你会原谅我的不提醒和隐瞒吗?”
“不,我不会怪你。没有任何人需要完全对任何人负责。如果你告诉了当时的我,在王国之内有那么多阳奉阴违——”彭透斯苦笑着回想着几个星期前的自己。“我会把那些混蛋一个个捆在奔马后面上。”
“现在你自己发现了,却没有这样做。已经很好了。”
“那是我遇到了一次意气用事,差点造成的追悔莫及。”
回忆起几天前那场差点完成的献祭。兄妹两个都记得那场忽然火光冲天的场景,彭透斯尤甚。他手背上细碎的伤口留下的细碎的疤痕,始终记载了那个阴沉的天里徒劳无功的无力捶击。
神明的威严,第一次用如此恐怖的方式呈现在年轻的国王面前。
“我宁愿你不知道这些。然后一如既往的是那个脾气不好、性格不好的彭透斯。在底比斯的群山中当个一年到头老是洗不了几个澡的羊倌之后,在公民大会和元老院的作用下不再是国王,成为一个猎手,像你小时候憧憬的诗歌里的英雄们都会做的那样。从家乡出发,一路打败劫匪大盗,然后载誉而归,荣归故里。被叫做'大英雄彭透斯',而不是'卡德摩斯之孙、底比斯国王'。我始终是这样……不负责任的想。”
“……我又让你失望了。”
“不,这样很好。我才是那个自私的让人失望的家伙。”安瑟洛叹了一口气。“我明明知道底比斯的百姓们过的不算好,我视如不见,从不和你提起,为了一己私欲的贪念,满怀的都是不负责任的天真。”
“那是因为当时的我们什么都做不了。”
“不用为我开脱。我的确是个自私的人。我所谓的当女祭司,请求神明庇佑我们的国家——这种说来高尚的理想,其实只是在请求神明庇护着渺小的我们两个人而已。”
安瑟洛放下手,吸一口气,眨了几下眼睛,说出了自我剖析。
“我在用理想的高洁脱俗伪装本身的自私卑怯。”
这一回换了彭透斯用手徐徐抚摸低下了头的安瑟洛脸颊。
“你可以继续这么自私下去。”彭透斯再一次亲吻了妹妹的耳垂,那里照样簪的是蔷薇花蕾。
安瑟洛在这个亲吻里闭上眼,像溺毙在一片声音里。
“你请求神明庇护我和你,我来庇护这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