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仙婶方才已经怯场了,她当年种白兰地的时候,村里的气氛还要更保守些,哪像现在能跟长辈对着干,但是骨子里有些东西却从来没有变过。不然当年怎么没人顶住压力呢,其实根本顶不住,就像叔公说的乡里乡亲谁会真的去追究,又有谁真的敢顶着骂名去拒绝。
而且这种事情多了,主管花卉种植的部门也早已有了经验,对内法不责众,对外则尽量协商,最后看上去似乎谁都没有损失,外商至多是停止投资,而陈官村众人则得到了免费的种苗,可是从长远来看对于花卉产业的打击却是数十年的停滞。
譬如陈家蜜自己,哪有女孩真的不爱花,只不过是从来没有令她感兴趣的样子罢了,花店里那些千篇一律的品种,堪堪只是问题的冰山一角。
同玉仙婶不同,陈爸要慨然得多,他放弃返聘改而去种花不过是有感于多年的愿望,无论最后成功或者不成功,他好歹也算尝试过了,虽然把一辈子的积蓄赔进去很遗憾,以后说不定还要背上一点债务,但是原则却是无论如何不能动摇的。
“先还贷款吧,”陈爸大致算了笔账,“要过年了,工人们的工资和年终奖金不能拖欠,还要马上补种新苗,加班费也是必须给的,这样一来手上就等于没有钱了。”
陈妈管着家里六万多积蓄作为家庭支出用,这一回也要全部拿出来。
陈家蜜却道:“这六万是你们在老家防身用的,这钱不能拿。三十五万我有,贷款我来还。”
一朝回到解放前,陈家蜜想起自己刚刚毕业那时候,到手的第一个月工资加上大学打工赚到的那点钱,在付了前三个月房租和一个月的押金之后,她手上只剩四百块,足足吃了一个月的稀饭加咸菜毛豆熬到发工资。晚饭前她把购物宝里用来活动的十三万转到了陈妈银行账户里,还有二十万她说要工作日去银行转账。其实十万在股票里,十万买了理财产品,陈家蜜提前拿出来实则亏大了,但是这事情她不打算告诉妈妈。
她刚才一激动托大了,三十五万她还缺了一角,最后是陈妈补足,她自己是一贫如洗,家里也基本见底了。
至于房子,陈家蜜决定忘记房子这件事情,这个目标只会离自己越来越远。好歹还能租房子,可以和林深深于冰姿她们继续住在一起。
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望着手机上显示的八十块余额发呆。陈妈在收到转账短信的时候眼圈都红了,一直喃喃着自己对不起陈家蜜。明明是她自己在陈家蜜小时候不停说着海市有多好,等到陈家蜜去了海市,他们老两口却似乎又把陈家蜜在海市的未来拿走了。
虽然厌烦那个女人,但是那个女人说得并没有错。凡事都可以重新开始,陈家蜜也可以从头攒钱,但是身为一个小白领,买房子不知是多少年后的事情,而那时候的房价也可能令陈家蜜不得不多背好多年的房贷。
但在陈爸说自己不能放弃原则的时候,陈妈和陈家蜜也有了不能放弃的原则。
她跳下秋千,座椅和铁索的夹缝处掉下一个信封,陈家蜜捡起信封,发现信封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