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喜悦转过头对胡喜喜说:“我们都叫这里做棺材屋。”
胡喜喜问道:“为什么啊?”
王喜悦脸色绽开一种和年龄不相符的笑意,“你看这里每一栋楼房,又长又窄,红色的墙身,红色的瓦顶,远远看去,不像几具棺材吗?”
胡喜喜被她这样一说,回头看了看,几栋狭长的红色楼房静卧在阳光中,确实有几分像棺材,“这个建筑怎么这么奇怪?”
陈天云说道:“节省啊,东西全部都用最便宜的,你做地产的也应该知道,这种红砖是市面上最差的,不坚固,裂缝多,外墙没有任何装修。顶上的黄白瓦片应该是从别的拆迁地上捡来的,完整的没有几片。这样的设计能分开独门独户,占地面积少,中间能省清水墙。”
胡喜喜见他一眼能看出这么多坏处来,想来仔细研究还能揪出很多,她叹息道:“真正的民生,从来都不在官员们心中装着,不过是为了应付口号而做的表面功夫,只是若是有个天灾什么的,这里可就危险了。”
“那时候再一推四五六,这是他们惯用的伎俩。”
老爷子背着手跟着他们走,在车上他们已经听说了要来这里干什么,所以并不闹,只安静地跟着。
走到最后一栋,王喜悦拿出挂住脖子上的钥匙,打开第一间的木门,木门用的是那种黑色的原子锁,用发夹一挑就弹开那种,连基本的安全保险都没有。
门一打开,一阵中药味扑鼻而来,夹着着消毒药水的味道,屋内只有一个小窗,即便打开了还是不光亮,胡喜喜对陈天云说:“你们别进去,我进去就行了。”
“我陪你吧。”陈天云说道。
“不用了,你看着两个老小孩,免得四处乱跑。”
“我才不跑。”老爷子难得安静,像是怕被骂的学生一样乖乖地站立着。
王喜悦走了进去,胡喜喜随后跟着进去,屋内虽然简陋,但却收拾得十分整齐,这里是一个独立的房间,左角有一个洗手间,一个大约两平米的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啊。房间里摆放了两张床,便再没有什么多余的空间了,靠右的床上躺着一个男人,见到有人进来,他也没看,只虚弱地问了一声:“阿女,回来了啊?”
“爸爸,我回来了,对了有一位阿姨说想来看看你。”王喜悦完全不相信胡喜喜就是她的亲戚,因为这么多年,他们一直没有亲戚上门,不过既然她一定要来,那就带她来看看。
胡喜喜走到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中年男子,脸颊瘦凹下去了,颧骨突出,胡子应该有几天没有刮,长出了短短的胡茬。他身上穿着一件浅青色的衬衣,是那种廉价的尼龙料,洗得很干净,可见照顾他的人很细心。
胡喜喜看到这副模样的男人,震惊当场,想起妈妈病在床榻上的时候,就是消瘦成这个样子,他们的轮廓如此相似,五官如此相像,
男人看着她,眼睛忽然直了,脸上带着一丝不肯定,“你是?”
“我是阿喜,舅舅认得吗?”胡喜喜强忍住心头的激动,用平静的语调问。
男人的嘴唇微微翕动了一下,“阿喜?你是阿喜?”
“是的,是我。”胡喜喜本来亲人就不多,如今见回妈妈那边的亲人,心情自然是激动的。
男人勉强撑起身子,没错,他确实是胡喜喜的舅舅王贤志,自从撞车以来,这个房子已经没有客人来了,所幸有女儿的伺候,他不至于蓬头垢面,他脸上有了一丝红润和生气,“你怎么找到我了?快快请坐。喜悦,快搬张凳子过来,这是你的大表姐啊。”
王喜悦错愕了,想不到这卖花还卖出个表姐来了,听到爸爸的喊声,她连忙端起地上一张小矮凳走过来,放在胡喜喜的身前:“表姐请坐。”
胡喜喜看了一下四周,心里也十分难受,想不到他们一直过得如此潦倒,她竟一直没有再寻找过他们。
坐在凳子上,她冲王喜悦笑了一下,想把认亲的伤感气氛驱散,“舅舅身体好些了吗?”
王贤志苦笑了一下,“好不起来了,医生说可以装义肢,但是一条义肢的价格根本是我们负担不起的。我没什么,就是连累了孩子。”说罢,他看了女儿一眼,眼里带着伤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