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喜喜对陈天云的行为已经不止是感动,他事实上完全没必要出手,毕竟这是她的家事,但他愤慨,仿佛他们欺负的是他至亲的人。他们虽然同住一起,毕竟是毫无关系的人。
胡师父心中安慰了,眼光一直看着胡喜喜和冠军,他好多话想说,却总是张张嘴又闭上,他说不出来,也觉得不需要说,他的孙女回来了,她从小就懂得爷爷的心意,不需要说也懂得。
阿兴则在胡喜喜耳边说了几句话,胡喜喜看向胡胜高的眼神顿时阴狠起来。
而胡胜高被打,可把胡家那三个老东西吓出一身汗来,连忙扶起他们的宝贝心肝,“孙子,疼没有?快起来。”老太婆疼惜地说。
“奶奶你走开!”胡胜高一推开老太婆,站起来凶狠地看着陈天云,涨红的脸上青春痘密布,尤其狰狞,“我马上找人来,不把你卸胳膊卸腿我不姓胡。”说罢,便要冲出门口去。
胡喜喜冷声道:“站住。”她转过来对胡师父轻声说:“爷爷,今天为你好好教训你的孙子。”说罢,大步走到胡胜高面前,微微一笑:“平时你有没有欺负我爷爷?”
“有怎么了?今晚就是我踢了他,这老不死,有两分钱就想着阿兴和你这个贱女人,我是胡家的长子嫡孙,胡家的一切都是我的,阿兴你别以为能指望这贱女人为你出头,我今天就好好教训她。”胡胜高盛气凌人地说。
胡喜喜不声不响,忽地一脚踢在他膝盖上,胡胜高扑通跪在地上,“啊呀”一声痛叫,胡喜喜照他胸口就是一锤,胡广弘冲过去,却被冠军和陈天云拦截,冠军生气地往胡广弘脸上吐了一口:“就是你,害死我妈妈。”说完又吐了一口,胡广弘愤怒,伸出手一个耳光挂在冠军脸上,胡喜喜见状,悲愤交加,她可以被打,可以被骂,因为她可悲地有他一粒精子,但冠军和他毫无关系,不欠他任何,他凭什么对冠军动手,气急之下,她抽起一张椅子,便往胡广弘砸去,她第一次反抗,第一次对他动手。椅子砸在胡广弘身上,疼痛倒是不疼痛,只是他愣住了,不敢相信胡喜喜敢对他动手。
两个女人扑过去,胡喜喜不知道从何处拿出一张刀片,抵住胡胜高的脖子,冷然道:“过来,过来试试?”
老太婆与陈月娥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胡胜高的脖子都渗出了血丝,他吓得哇哇大叫,平日里在家作威作福,其实不过是纸老虎一只,现在被胡喜喜用刀片顶住脖子,他吓得浑身发抖。
就在僵持中,外面突然喧闹起来,胡喜喜收好刀片,一脚把胡胜高踹在地上,离开家里十多年,她早就不是昔日那只任凭欺负的小女孩,她清晰记得在这个家里,她所谓的奶奶用开水泼她,她的爸爸用崭新的皮鞋踢她,没有人可怜她们母女三人,这些种种,她可以不追究,毕竟他们是长辈,而她也过得比任何人好,犯不着为以前的事情置气,但有些事情能不追究,有些事情却非追究不可。
这些年来,本以为自己没回来尽孝道,便让湾湾联系爷爷,然后给他打钱,起码看在钱的份上,那些人也不会对爷爷怎么样,那爷爷也总算有个幸福安乐的晚年。然而他的处境竟然如此凄凉,钱被抢了不止,还出手打他欺负他,这是她胡喜喜无论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门忽然被推开了,胡喜喜抬头一看,竟然是大傻二傻两兄弟,他们听到争吵声,便想着是胡师父出事了,他们往日也都知道这家人有多黑心,便连忙冲进来看。一见胡喜喜便都惊喜地喊:“阿喜妹妹,你回来了?”
若说胡喜喜还有什么人一定要感激的,那就是兄弟俩。当时镇上的人都避她不及,只有傻大傻二帮忙着把欢欢抬到山上,亲手葬了她。如今突然见到俩人,便又想起欢欢死的时候那凄惨的状况,她哽咽着喊了一声:“傻大哥,傻二哥,是我回来了。”
“阿喜回来就好,阿喜,只要你说一句,我们兄弟俩帮你狠狠地揍他们一家,我们早就看不过了,整日里欺负胡师父和阿兴。”傻大气愤地说,两家住得很近,所以胡家有什么风吹草低,他们两个全都看在眼里,只是被家中的老子揪住,否则早给这一家子饱以老拳了。
门外有邻居在张望,这大半夜的镇上本来就宁静,有点什么大的声音便风闻几里,好事者便起来看热闹了,本来以为是那胡家大公子又在闹腾什么,想不到竟然是失踪十几年的胡喜喜回来了,这丫头往日也是十分乖巧的,时间久了,大家都忘记了丑闻,记起往日那凉薄的情分来了,想起那粉嫩的丫头逢人便甜嘴地喊大娘大伯,都纷纷感叹起来,阿喜真是个苦命的孩子。
老太婆连忙驱赶着人:“走走,都回去睡觉去,不准看,有什么好看的。”当时邻居们都以为欢欢未婚产子,是因为认识了男朋友,谁都不知道她是被人欺负生下孩子的,胡家的人知道,但自然是不说的,只因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说出去只会被人耻笑,胡广弘是个极爱面子的人,自然是只字不提的。
“大伯娘,那是阿喜吗?阿喜都好久没回来了。”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定神凝望了胡喜喜一下,不敢确定地问。
“不是不是,走走走,不准看。”老太婆在管理区内,也算是个泼辣的人物,邻居大都不敢惹她,如今她板起面孔,两道眉毛纠结在一起,灰暗的眸子发出沉冷的光,像是狼外婆般的凶恶狡猾。
陈天云看着胡喜喜愤怒的眸子,心里腾起一种怜悯,冠军原来并非她亲生,但母子俩面容相似,即便不是亲生,也定然有血缘关系,胡喜喜,你还有多少秘密是我不知道的?你独自背负了多少不幸和悲苦?这家人对你的态度如此恶劣,父亲不像父亲,母亲不是母亲,祖母不像祖母,弟弟彷如仇人,这到底什么家庭?而你要经受些什么才有今天?
救护车划破长夜的宁静,呼啸而来,警察随后也来到,几个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下了车,进屋问道:“什么事?”
胡喜喜收敛神情,刚想进入房间,却见陈天云背着老爷子出来了,冠军在后面搭把手帮忙,阿兴勇敢地看着医生说:“爷爷晕倒过,说话现在不流利,也不清晰,左手动不了。”
那中年医生检查了一下,严肃地看着胡广弘:“胡闹,怎么这个时候才叫车?你这是延误病情。”胡广弘见邻居在场,也不好说什么,只悻悻说道:“现在不也好端端的?哪里延误了?”
几个男护把胡师父放在担架上,他的眼睛始终看着胡喜喜和冠军,右手抓住床沿,浑浊的眸子有光彩溢出。
“医生,我爷爷情况如何?”胡喜喜狠狠地瞪了胡广弘一眼,慎重地问医生。
“现在回医院做详细检查吧,只是无论如何,半身不遂已经是肯定事实了。”医生叹气道。
“我爷爷要是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们四个。存折拿出来,别想私吞了钱。”胡喜喜冷冷地看着胡广弘道。
“就被我看穿了,你就是冲着那些钱回来的。”胡胜高咬牙切齿地说。
两名警察走了进来,为首一个高大的中年警察走在前面,一脸的疲备相,但双眸依旧闪着精光,这小镇警力不足,很多时候警务人员要连续值班,有时候一个人当两个人用,也实在难为了他们。
跟在后面的是一名小新丁,二十出头,浑身有部队的气息,看样子是刚退伍回来的兵,中年警察问道:“什么事?”
胡喜喜指着胡广弘与胡胜高等人说:“他们几个,虐打老人,导致老人中风倒地,却不送院治疗。”
“你胡说,我打死你这个贱人。”胡广弘凶恶地说着便抡起大手,习惯性地想一个耳光挥过去,陈天云刚放下老人站在胡喜喜身边,见他又想动手,顿时火冒三丈,趁他出拳之际,用左手隔开,右手一拳打在他的耳朵后面,右腿弯曲,用膝盖往他肚子一顶,胡广弘整个人飞到神台边跌了下来,神台上的神主牌噼噼啪啪掉在他身上,吓得他连忙翻身跪着伺弄好,“有怪莫怪,有怪莫怪。”
“长官,你看到了,是这个小贱人撩拨的,是她带来的野男人动手打人,抓她吧。”胡胜高阴毒地说。
“胡胜高你给我闭嘴,狗嘴吐不出象牙。”中年警察严厉地说道,“事情真相如何,我们自会查明,不用你说。”
胡胜高是派出所的常客了,派出所上下都认得他,也十分头疼这个人,他此刻无趣地缩缩头,一脸冷笑地看着胡喜喜,也不去管掉在地上的胡广弘。
“怎么张口一个贱人闭口一个贱人?阿喜又没做错什么,大伯娘啊,你们也太刻薄了。”刚才说话的那邻居有些忍不住了,出口为胡喜喜辩白了一句,胡喜喜感激地看着妇人,说道:“谢谢杨二婶。”
“阿喜是我看着大的,多乖巧的一个人,大娘你把大媳妇和孙女都赶走了也就算了,犯不着还口出恶言啊。”另一位妇女也说话了。
“关你们这群八婆什么事啊?都给老娘滚蛋,这是老娘的家事,滚滚滚!”陈月娥发脾气了,叉起腰往门外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