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枫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发癫,良久,方才如同当年开会时明目张胆刷玉兆一样,没半点犹豫不安,冷冷淡淡地说了一句话:
“善恶有报,天道好还。此身俯仰无愧,倘若真有一日误入歧途、犯下大罪,莫说入这幽囚狱,便是引颈就戮也是应当,断不会如你这般垂死挣扎,落得如此难看的下场。”
“况且……”
“那只是个梦。风浣,眼下身陷囹圄的是你,这才是唯一的现实。”
“是梦又如何?”
龙师咬牙切齿,“未来还长得很,你总有一天——”
“对了。”
丹枫原本已拂袖而去,闻言又顿住脚步,仿佛只是想起忘了带什么东西一样,漫不经心地随口问道:
“在你看见的那个‘未来’里,我倒下了,那你们成功上位了吗?”
龙师:“………………”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凄厉刺耳的持明粗口叫骂声在幽囚狱中回响,其间夹杂着猛烈的呛咳声,仿佛要把心肝脾肺都一起吐出来。
丹枫恍若未闻,自始至终平静地目视前方,携着茉丽安的手一步步走出了牢狱。
“丹枫,你如今是越发刻薄了。”
茉丽安挽着他胳膊笑道,“瞧他刚才的表情,好像你往他嘴里塞了一只大蠊,还是活的!”
丹枫:“……或许,你可以考虑换个比喻?”
再后来终于到了婚礼当天,一切都如彩排般有条不紊地推进,没出什么乱子,因此也少了几分乐子。
茉丽安换上了仙舟风格的婚服,由妖精国首席婚纱设计师哈贝特洛特手工缝制,虽说款式与传统意义上的“婚纱”大不相同,但对传说中的纺织妖精来说不在话下,有望引领仙舟未来新风潮。
头发是丹枫亲手给她盘的,他模仿着她头一次为他束发时的模样,仔仔细细将她每一缕金发理顺、收拢,编成纤细柔软的发辫,又在脑后一圈圈盘起,插上镶着珊瑚和明珠的发簪。
丹枫知道茉丽安怕疼,因此没让她和自己一样穿耳洞,反正仙舟不缺黑科技,只需要一点小小的磁力,就能给她戴上与他成对的耳环。
茉丽安不肯老老实实做个木头新娘,一场喜事里耍足了性子,一会儿抱怨满脑袋发簪太重,一会儿嫌弃丹枫的耳环样式太简单,要换个新鲜的,比如贝洛伯格风格的大宝石彩蛋。
丹枫一一照单全收,任由茉丽安说着、笑着、闹着,最后她自己折腾累了,一头扎进他怀里蹭了又蹭:
“丹枫,结个婚好麻烦啊,我想逃婚。”
丹枫淡淡道:“都到了这一步,你以为自己还逃得了吗?龙的秉性,你应该和我一样清楚。”
茉丽安窝在他怀里叹了口气:“我知道,所以我就是说说。别说只是化个妆、戴个首饰,就算你拿水枪滋我,应星拿大锤砸我,白珩拿星槎创我,我也是绝对不会走的。”
丹枫慢条斯理地抚着她头发:“你知道便好。不过,首饰还是要戴的。”
茉丽安:“哎,连你也要拿仙舟风俗压我……”
丹枫:“你这般盛装打扮的模样,错过这一次,还不知要到何时才能目睹。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可能轻易放弃。”
茉丽安:“……真的吗?你觉得我这样好看吗??有多好看,有我眼中的你好看吗???”
她感觉到脸颊在化妆品掩盖之下烧起来,为了打消这份令人不自在的难为情,她故意主动靠近丹枫,伸手揽住他修长的脖颈。
“好了,你别再撩我了。如果我现在忍不住亲你,岂不是把口脂都弄花了?”
丹枫转过头定定凝视着她,忽然欺身近前,一手扣住她后颈,唇瓣正好贴上那一抹明艳的朱红。
“无妨。”
他启唇,嗓音清冽如水,却冲不淡那几乎将她灼痛的热量。
“无论弄花多少次,我都会重新为你点上。”
茉丽安这个新娘不让人省心,她的朋友们也不遑多让。
白珩这个伴娘一刻都坐不住,特地赶回老家曜青仙舟呼朋唤友,拉来了一整支狐人星槎仪仗队,其中一大半飞行士都是被茉丽安撸过尾巴的狐狸,直看得丹枫眉头紧皱,想不通自己怎么会有这么多情敌。
应星这个伴郎更是重量级,他没有狐人仪仗队可以拉,于是徒手拉了一支金人仪仗队,堪称“一人成军”,当日罗浮上空礼炮齐鸣,每一声都象征着工业革命的曙光。
剩下镜流和景元这一对师徒大眼瞪小眼,景元刚想说“师父,还是咱俩正常点”,就只见镜流拔剑出鞘,剑锋一挑,英姿飒爽地指向鳞渊境翻涌的海潮。
“景元,你说,若是我把这万顷海浪都冻上,是不是便能与白珩和应星的仪仗队媲美了?”
景元:“???”
景元:“用不着,用不着!师父,您这无缘无故的攀比之心究竟是从何而来啊!”
而婚礼上的客人,远不止他们四位。
龙族天生地养,丹枫和茉丽安都没有长辈,拜完天地就没了高堂,只能由两边势力的领导人暂代。
摩根女王远来是客,讲了几句场面话就退到一旁;腾骁将军却是觉醒了几百年不见的好谈兴,一篇“饮月扎根罗浮千年而老树开花,今当证婚,临表涕零,不知所言”的演讲稿念得声情并茂,即兴感言如滔滔江水,最后还是先一步恢复冷静的镜流将他拉下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