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鹤之脑袋嗡嗡作?响,眼前竟一瞬发黑,不晓得?身?处何方。
他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
出身?名?门,天赋不凡,年少成名?便已是被人一路捧着,何时受过这样的屈辱?
更何况是被人扇巴掌。
薛鹤之肘撑地,勉强支起身?体,提不起半点还手?之力。
他咬牙,看向腹部沾着的黑脚印沉声说:“阁下,此?事想?必有——”
“没误会,打的就是你。”
对方嗓音轻快,上?来又给他一脚,像是憋着许久的怒意终于?发泄出去。
轰隆!
几块碎石从五十米外巨石边缘坠落,只听声闷哼,巨石正中?凿出男人的身?形轮廓。
薛鹤之仰躺地面,如?被重物碾过,浑身?酸痛,一根手?指也动弹不得?。
他看着少女慢慢走近,晃了晃脑袋,向着他灿烂一笑,发髻间缀着的铃铛叮当作?响。
像阎王的催命铃。
薛鹤之眸中?露出隐晦的惶恐。
长明灯却?在虞菀菀脑海里惊慌提醒:“姐!姐!你悠着点!他记忆里的关键人物如?果死了,天道一定?发现,你会被赶出去道心受损、他会被判渡劫失败啊!”
是的,冷静冷静。
她好不容易才进来,又仗着长明灯开挂,别什么都搞没了。
虞菀菀手?紧握成拳,深吸口气?,才勉强平静,脑子却?都是薛祈安渡劫时浑身?是血的模样。
混账啊。都是混账。
她退后半步,记着长明灯的话向薛鹤之慢镜头一般再露出个和蔼笑容。
铃铛叮叮作?响。
却?不晓得?这笑比方才还恐怖,围观的修士都打个哆嗦。
一时也没人敢上?前。
相较之下,薛鹤之就淡定?很多:“阁下提到‘是我爹’,可是与家父有仇怨?”
虞菀菀反应了一下:“……”
她微笑:“你要这么理解也可以。”
他怎么把你这玩意生出来了?
这是在薛祈安的天劫练心关中?。
多亏他俩双修的那次,薛祈安和她……嗯,神交了。
她的神魂要通过他灵海进入练心关并不是件难事。
难就难在如?何瞒住天道。
长明灯正好有这功效。
也不管他们还看着,虞菀菀转身?去抱地面的小少年。
他一身?龙蛋化?就的纯白衣袍,如?着缟素,祭奠这整殿的亡魂。
那对雾蓝色双眸没看向他们任何人,掀起眼皮,安安静静注视着被鲜血染红的白玉殿废墟。
没有哭。没有闹。
红痣血泪似地挂在眼尾。
他真的好安静,像灵魂都被抽走似的,漂亮如?人偶的面颊没带一丝生气?。
虞菀菀抽完薛鹤之的那点儿高兴,一下就做云烟散去。
抽一万遍,他失去的就能回来吗?
心脏像被手?攥住,虞菀菀好难过地去抱他:
“对不起——”
对不起,她要是能早点来就好了。
要是能救下所有人就好了。
要是能阻止这一切就好了。
可她真的没有办法。
进练心关是要瞒着天道的,天道最想?要他经历的折磨就是目睹至亲惨死。
就算有长明灯的帮助,她也进不来。这已经是她能进来的最早时刻。
虎口处忽然一阵剧痛。
少年恶狠狠地用力咬住她,像只被遗弃的狼崽,那对蓝眸带着股凶戾狠劲,直将她的手?咬出血迹。
虞菀菀一时愣住。
那张脸和印象里很熟悉的面容重叠在一处。
只是大多数他都在笑着。
从没这样看过她。
……对她笑的每一次,他在想?什么啊?会不会有偷偷难过但她不知道的时候?
攥住她心脏的那只手?忽然收紧,虞菀菀胸腔揣着口气?,呼吸都不舒畅。
一旁薛鹤之被搀扶着起身?,飞速看她眼,短暂权衡后很快放弃管他们。
他沉着吩咐其他人:“你们去殿里看看还剩——”
话音未落,身?侧巨石轰然炸裂。
白玉殿被笼罩在冰蓝色的冷光中?,众人靠近不得?。
想?硬闯的,悉数被击飞。
轰隆隆。
白玉殿也开始倾颓,随着妖境的陷落整片海域下沉,像是冻粥中?生挖了一块割裂出去。
少女由着狼崽样的小少年狠狠咬着她,俯身?抱住了他,回头微笑:
“我看谁敢。”
薛家,登仙楼。
相当于?合欢宗宗门大殿的楼阁。
虞菀菀正对薛鹤之而坐,四面环绕的全是薛家最骨干的长老。
他们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这孩子资质出众,理应交给薛家教养,免得?埋没英才。薛家于?培养顶尖修士颇有心得?。”
指的薛祈安。
龙属妖,而且是百妖之首。
薛鹤之要想?守薛家清流美名?,他就不敢让太多人知道薛祈安是龙。
听半天,虞菀菀愈发确认他们不晓得?薛祈安是龙。